當力量和速度達到一定地步的時候,理論上人本身就是武器,可終究不如武器。
很久之前,沈冷和二本道人聊天的時候聊了很多關于劍技的問題,也聊了很多關于武器的問題,二本道人說他在剛剛挂上劍的那一刻覺得自己可威風,後來覺得,挂上劍便威風,那劍就是裝飾,就如大甯的那些文人墨客一樣,挂着劍是因為顯得更潇灑。
二本道人說,從沒有認真去想過,劍是用來殺人的。
觀裡的人都太溫善,他們也從不會去主動想殺人的事,所以二本從小到大都覺得自己應該距離殺人的事很遠才對,那時候他沒有去想也不應去想,現在他在想在殺,是因為仇恨讓人萌生殺心。
他師父被這天門觀的道人所殺,所以他在這裡。
那天他和沈冷聊天的時候問沈冷,武器一定是用來殺人的嗎?沈冷的回答是,所有武器造出來的目的一定是為了殺人,不是殺生而一定是殺人,殺生太寬泛了些,殺牛殺羊殺豬都是殺生,而殺人才會讓人去動腦子研究各種威力巨大的武器,也唯有殺人才會如此。
“将來有一天,人們會因為武器太過強大而逐漸失去近戰的能力。”
沈冷說。
二本道人問:“那以後就不需要近戰了嗎?”
“當然需要,但是就交給特殊的人去練。”
“什麼樣特殊的人?”
“兵。”
沈冷看向二本:“兵,也是武器,是大兇之器。”
天門觀道觀裡,沈冷手裡有一把劍鞘,劍鞘自然不鋒利也不沉重,若是劍鞘能如劍那樣輕易刺穿一個人的心髒,脖子,或是眼窩,那麼也就自然不是劍鞘有多了不起,而是握着劍鞘的人了不起。
劍鞘從脖子裡刺出去的樣子很血腥,很暴力,而且沈冷并不是豎着把劍鞘刺進去的,是橫着,所以造成的傷口就更加恐怖,劍鞘無鋒無尖,脖子裡的骨頭就不是被切斷的而是被捅出來的。
二本道人從這邊殺,沈冷從那邊殺,兩個人殺人的速度很快,可是兩個人面對數百名武藝不俗的天門道觀鬼道也會很吃力,能不被反殺隻是因為他們兩個确實夠強。
“好累。”
二本道人朝着沈冷喊了一聲:“我覺得裝-逼好難。”
沈冷點了點頭:“贊同。”
如果以高-逼-格結束這場戰鬥的話,當然是沈冷和二本道人兩個人從頭殺到尾,兩個人将所有鬼道都斬殺在劍下或是劍鞘下,然後渾身是血的兩個人站在院子裡仰天長嘯,來之前沈冷和二本道人還因為這個而有過讨論,都覺得這麼結束的話确實看起來格調很高了,兩個人甚至還很真人的讨論了一下應該在殺完人之後說點什麼,顯得格調更高。
兩個人腳邊就是滿地的屍體,他們以這樣的方式為二本師父的死報了仇,他們倆讨論的時候還激動了那麼一下下,覺得這畫面一定很震撼。
可是......
二本道人在殺了大概半刻鐘之後就覺得如果再這麼打下去的話,可能會從潇灑變成狼狽,從狼狽變成一具屍體。
“果然裝-逼是一條充滿艱辛的路。”
二本道人一劍把面前的敵人掃退然後向後跳出去:“不想玩了!”
再看時,厮殺的地方哪裡還有沈冷的影
子,吓了一跳的二本連忙往地上的屍體看過去,也不見沈冷,然後就聽到沈冷在他身後說道:“撤的好慢。”
二本:“......”
已經打紅了眼睛的天門鬼道朝着沈冷他們沖過來,無數把羌刀高高舉起,就在這一刻四周院牆上大甯戰兵出現,連弩朝着那些天門鬼道擊發出去,密密麻麻的弩箭破空而來,箭擊穿人肉的聲音絕對說不上有多美妙,反而會讓人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
門吱呀一聲再次打開,身穿黑色戰甲的大甯戰兵弓着身子進來,他們的連弩精準打擊,面前的鬼道一個一個的倒下去,充滿了不甘和恐懼。
二本道人看着沈冷,有些認真的問:“此時此刻,我們倆是不是應該略顯尴尬?”
沈冷搖頭:“那是你臉皮薄。”
二本想了想,這真他娘的有道理,尴尬不尴尬,就看臉皮厚不厚。
他問沈冷:“那你尴尬嗎?”
沈冷:“有點。”
二本又問:“真的假的?”
沈冷:“假的。”
從四面八方都有大甯戰兵進來,所有的連弩都在打空了弩匣之後才稍稍暫停,結果沈冷一句别客氣再打一輪,然後第二輪齊射又來了,第一輪齊射之後數百名天門鬼道被放翻了大概百十來個,第二輪之後又給放翻了百十來個。
陳冉靠在門口看着沈冷,伸出手,大概意思是請繼續你的表演。
沈冷撇嘴,陳冉歎了口氣道:“我本以為這是一場特别有格調特别振奮人心的複仇大戲,兩個劍客,仗劍殺人,滿地都是血都是死屍,兩個劍客滴血不染,那多拉風,後來想想,打一輪就打一輪吧,畢竟人太多了些,打完一輪你還讓第二輪,這就顯得很過分了。”
沈冷:“屁話真多,你來。”
陳冉聳了聳肩膀:“我不來,我不是劍客。”
沈冷把帶血的劍鞘還給小張真人,小張真人看着那刀鞘微微顫抖着伸手,陳冉一把将劍鞘接過去:“我拿着吧,洗幹淨了再還給真人。”
沈冷伸手從親兵手裡把黑線刀接過來:“還是用刀比較好。”
陳冉道:“你剛才吹過牛-逼了,人家問你,你是要用戰刀來報仇嗎?你說不是,要用劍鞘。”
沈冷提刀向前:“不要臉的人比要臉的人反悔的概率大百分之六七十。”
陳冉:“你真客氣。”
二本道人點頭:“不止客氣,還挺謙虛。”
陳冉道:“你這翻臉反悔的概率要是沒有百分之百,我從今天開始蹲着撒尿。”
說完之後醒悟過來小張真人還在旁邊,士兵們不知道小張真人是女子,可是陳冉和二本知道啊,陳冉這句話一出口二本道人就看過來,于是陳冉就尴尬起來,他讪讪的笑了笑:“其實我一直蹲着撒尿,特别帶勁。”
二本捂臉。
陳冉也捂臉:“我先出去了。”
小張真人已經扭頭:“我先出去了。”
陳冉:“哦,那我留下吧。”
天門道觀的前院很大,從四面八方翻牆進來的士兵們圍了一圈,沒有被連弩放翻的鬼道全都退回到大殿裡邊,外面地上全都是哀嚎着的傷者,弩箭直接射死的人連三分之一都沒有,随着陳冉一擺手,大甯戰兵抽刀向前,沒多久,地上哀嚎的人一
個都沒了,全都變成了屍首分離的屍體。
大殿裡的鬼道門看着那些大甯戰兵一個一個割人頭的樣子,兇悍如他們也被吓得臉色發白。
觀主拉開門走出大殿,指着沈冷怒問:“你能不能公平一戰?!”
沈冷點了點頭:“能,來,我和你。”
觀主回頭看了看那些弟子,然後又問:“他們能不能活?”
“不能。”
沈冷走到空地中央:“你可以來殺我,殺了我的話你沒那麼虧。”
觀主一伸手将羌刀拿過來,腳下一蹬,腳底踹在門檻上,門檻直接被蹬碎。
他距離沈冷至少有一丈半遠,這一腳之後人騰空而起,落下的時候人已經在沈冷頭頂,兩隻手握着羌刀的觀主狠狠往下一劈,羌刀上帶來的壓力仿佛能将這座天門山從這開始劈開。
當!
黑線刀擋住了羌刀的這一擊,沈冷的雙腳猛的往下一沉,腳下踩着的石闆立刻就碎了。
觀主抽刀回來一腳踹向沈冷兇口,沈冷的腳也踹了出去,兩隻腳在半空之中硬生生撞在一起,然後兩個人同時向後滑了出去,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顯得有些刺耳。
觀主穩住身子後再次撲過來,羌刀橫掃直奔沈冷的兇膛,沈冷一刀劈過去,刀子和刀子碰撞比腳和腳對撞在一起力度更大,觀主的羌刀被蕩開,刀鋒掃過旁邊一棵足有大腿粗的樹,刀子竟然好像沒有多少阻滞就掃了過去,然後那棵樹轟然倒了下來。
落葉中,觀主一刀斬落,刀落下的那一刻,兩側飄落的樹葉被帶了一下同一時間下沉了些,所以看起來就好像空間都動了動。
在這一瞬間,沈冷的黑線刀放在了自己左臂上,刀背對着左臂,刀刃朝上,左臂架着黑線刀迎上去,随着一聲脆響,羌刀再次撞在黑線刀上,那一擊發出的聲音刺的人耳膜都有些疼。
沈冷擋住這一刀後肩膀下沉往前一撞,右肩撞在觀主的兇膛上,随着一聲悶響觀主的身子往後飛了出去,一般情況下不管什麼東西飛出去都會有抛物線,可是觀主向後倒飛出去是筆直的沒有任何弧度,這一擊有多大力度可想而知。
砰地一聲,觀主的後背撞在大殿前邊牆上,牆面直接塌陷下去一個坑,後背撞出去的磚石疾飛,大殿裡躲閃不及的人被轉頭砸中了好幾個。
觀主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羌刀,他的羌刀巨大且沉重,可此時刀刃上有好幾處缺口。
沈冷邁步向前,觀主也從牆裡走出來,帶着一身飄落的煙塵。
“你的刀法是男人的刀法。”
觀主看向沈冷,然後咆哮一聲:“死!”
他大步向前,一刀斬落,沈冷兩隻手握着黑線刀向上撩出去,刀鋒在半空之中劃出一道黑色軌迹,當的一聲後,那把沉重的羌刀被斬斷,半截刀子旋轉着飛了出去,落地的時候斬碎了一塊石闆。
觀主大步後撤,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虎口已經裂開,血流如注。
沈冷把黑線刀戳在一邊:“來,拳腳。”
觀主瞪着沈冷:“你本可不必來和我打這一場,早就可以下令讓大軍屠殺,可你為什麼非要來打?”
“證明一下。”
沈冷看着觀主的眼睛認真回答:“證明一下不管是刀還是拳腳,你們号稱無雙的殺人技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