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洛克略看着皇帝離開的背影,想着原來甯國的皇帝陛下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雖然從頭至尾也沒有說幾句話,可是他在甯帝面前的表現就已經敗了,他不願意承認敗了,可那是事實。
甯國皇帝說你不該在這半個時辰裡把大部分時間用于思考,是對的。
本來可以聊很多,聊的越多對于了解甯國來說越有利。
伽洛克略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看着桌子上的茶杯:“甯國,真的好。”
這叫不出名字的茶葉和他平時裡能喝到的不一樣,據說僅僅是茶葉的種類在甯國就能分出來幾百種,他雖然隻是住在這八部巷的小院子裡,可是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甯國的不一樣。
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乃至今日與李承唐相見,好像這裡和他的安息就不在同一個世界,李承唐說想要制衡非一朝一夕之功,可是他哪有那麼久的時間,他必須用特殊的法子讓自己學到這些,而學到這些隻能是來甯國,隻能是見到甯帝。
與此同時,大甯北疆。
珞珈湖以南都不再是黑武帝國的疆域,這一戰發生在這個時代所以每個活着的黑武人都會感覺到屈辱,不管是官員還是百姓,不管是富貴還是貧窮,所以他們已經不能再輸,再輸就會到全國崩亂的邊緣。
這幾年來黑武在珞珈湖以北建造了一座新的邊城,名為梵谷城,這裡駐紮着曾經輝煌的南院大軍,如今依然是他們和甯軍在對峙,隻是在氣勢上不知不覺間就會矮了些。
站在梵谷城的城牆上,遼殺狼看着對面甯軍新建起來的邊城已經發了好一會兒呆,甯人新建的邊城就叫珞珈城,城牆上那些烈紅色的大甯旗幟顯得很刺眼,每一次看到那些旗子遼殺狼都會想起來戰場上的鮮血。
“好在,還有沁色在。”
遼殺狼忽然自言自語了一句。
站在他身邊的是這段日子以來表現的極為優秀的一個年輕将軍,一個本不該成為将軍的人,他有着和黑武人很不一樣的面容,這樣的人能在黑武軍隊裡領兵簡直就是奇迹,如果不是遼殺狼實在喜歡這個人,他應該還在苦力營裡做事,為了每天幾頓飽飯而賣命。
這個人叫蓋昊,是個在黑武國内如奴隸一般的出身,他的父親是黑武人,但母親是渤海人,渤海國曾是黑武的屬國,渤海人在黑武人面前仿佛天生就矮了不止一頭,這是一種無法解釋也無法探查清楚的事,真的像是天生的,渤海人看到黑武人就想跪,相對來說更不好解釋的是......甯與黑武實力相當,這幾年更是反超過來,可渤海人對甯人就沒有這種深入骨子裡的卑躬屈膝。
後來孟長安倒是說過一句,大概就是......因為黑武人長的不一樣,而甯人和渤海人長的差不錯。
這理由聽起來有些挺扯淡的,可卻似乎接近了真相。
蓋昊的母親是一名渤海女奴,在黑武國的日子過的很凄苦,不過好在還能吃飽飯,這一點在渤海國那邊也不好做到,渤海窮苦的吃不飽飯是常态。
她十二三歲被人從渤海拐來賣到黑武為奴,在一個黑武邊軍校尉的家裡,地位大概不如牛羊,最起碼主人家不會無緣無故的毆打牛羊,無緣無故的毆打她是常态。
渤海國的女人往往又都會生的很漂亮,十二三歲被賣過來的時候黑瘦黑瘦的,哪想到到了十六七歲後出落的極标志,有一天她的主人,那個已經升為将軍的黑武人喝多了強占了她,結果還有了身孕。
蓋昊出生之後并沒有享受少主的日子,他母親是奴隸,他當然也是奴隸,哪怕他父
親是将軍,人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他父親都不覺得那是自己兒子,還覺得他就是個恥辱,但生了就生了,當奴隸一樣對待就是。
這種事在黑武比比皆是,賣進黑武帝國之内的渤海女奴沒有二十萬也有十幾萬,所以這真的不算什麼。
蓋昊長大之後還是奴隸,而且日子過的更苦,因為他已經有力氣去做更多事,他的父親對他也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好在甯人北伐,他父親戰死,帶着數千黑武邊軍也都戰死了。
戰死也就罷了,因為戰敗,他父親一家受到牽連,被國師心奉月定為罪犯,一家人都充軍為奴,這下好了,他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兄弟姐妹都變成了奴隸,他連靠近都不能的姐姐下場也很慘,在邊軍裡做奴隸的女人能有什麼好日子。
可他覺得這樣不行,于是,有一天他沖進他姐姐的住處,把一個黑武邊軍捅死,然後又一刀捅死了他姐姐,告訴她早死更好,不用受苦了。
他本來想自殺的,可是刀子已經舉起來卻被人一箭射穿了手背,正好巡營經過此處的遼殺狼放的箭,聽聞他殺了邊軍士兵,于是遼殺狼下令把他亂棍打死,蓋昊想着反正也是死,拉幾個墊背的也好,于是一個人幹翻了遼殺狼十幾個親兵。
這讓遼殺狼感覺自己撿到了一塊寶貝。
第一年,遼殺狼讓蓋昊加入了他新組建的斥候隊伍,不歸軍。
不歸軍是在黑武戰敗之後遼殺狼親手組建訓練的斥候隊伍,這支隊伍最初隻有一百二十人,是從與甯軍激戰過的黑武邊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每一個都曾經殺過不少甯邊軍,勇武過人,而且機智靈變,這一百二十人得到的第一個任務是......打通從梵谷城到格底城那邊的消息通道。
近兩千裡,沒有支援,沒有補給,也不能後退。
他們的目标是重建在格底城附近的密諜組織,打探甯軍消息,順便監視闊可敵沁色的一舉一動,一百二十人,曆時一年半,歸來的時候隻剩下三十六人。
這三十六人,有三十五個是不歸軍的校尉,每個人手下已經都有百餘人,不歸軍的規模也已經達到了近四千人。
蓋昊就是或者回來的斥候之一,他不是校尉,因為他在于剩下的三十六個人比試之中又拿了頭名,所以被遼殺狼破格升為不歸軍四位将軍之一,也是唯一的一個不純種的黑武人。
遼殺狼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好在有沁色在,站在他身邊的蓋昊立刻就明白了什麼意思。
“是啊,有沁色殿下在南邊,甯人就要信守承諾不再往那個方向進軍,名義上那片地方就還是黑武的疆域,而且有沁色殿下的數萬邊軍精銳在,甯人想打也要猶豫一下。”
“不止。”
遼殺狼道:“有沁色在,就相當于多了一條通道。”
遼殺狼看向蓋昊:“你知道為什麼我會舍得讓你們一百二十人去打通那條路嗎?因為我們不能放棄對甯國的滲透,戰敗之後,我們已經沒有辦法把更多的密諜送進甯國,也沒有辦法和留在甯國内的密諜聯絡上,打通了那條道路,我們的人就能從這條路繼續滲透進甯國,也可以把我們在甯國内的密諜重新組織起來,給他們任務,給他們指點。”
遼殺狼道:“所以現在,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務讓你去做,還要再走一次那條路,如果這件事你完成了的話,我會考慮把你從不歸軍調出來,留在我身邊任職,我會給你一支軍隊讓你親自去訓練,将來我離開梵谷城,這裡你來留守。”
蓋昊的眼神一亮。
如果真的這樣,那麼他的人生也就
徹底發生了改變,一城之主,還是最重要的邊城,他就是這梵谷城裡的土皇帝。
“屬下在等大将軍下令。”
“你知道,我曾去過西域。”
“屬下知道。”
“我去西域不是為了和那些孱弱且沒有勇氣的西域人聯盟,他們就像是一群綿羊,給他們刀子也一樣還是綿羊,在甯人的戰兵面前他們除了會咩咩叫壯膽之外什麼都做不了,我去,是為了見安息國皇帝伽洛克略。”
遼殺狼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我先見到了吐蕃國王,後阙國王等等等等一些自以為是的家夥,在我眼裡都是小醜,居然還妄想擊敗甯人......我假意離開,但我一直都在等着伽洛克略了到,再後來。”
他看向蓋昊:“我發現伽洛克略是個瘋子。”
“啊?”
蓋昊沒理解。
“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說,如果這次能夠擊敗甯人,那他将會把國都遷到甯國,如果沒有擊敗甯人而是被甯人擊敗,他希望能去甯國看看,他希望能見到甯國皇帝李承唐,他想和李承唐學學如何治國,他還說安息不是甯的對手,最起碼現在的安息不是甯的對手,想要擊敗甯,就要了解甯,了解甯帝。”
蓋昊反應過來:“大将軍是要我去把伽洛克略救出來?”
“咱們在甯國内的密諜已經重新組織起來,這四年來,我不斷派人滲透,進長安的密諜是原來的一倍,有渤海人,有黑山人,有鐵黎人,還有後阙人,也有草原人,當然也有和你一樣的人。”
蓋昊心裡微微一疼,那是自尊心在疼,和他一樣的人,當然是渤海人和黑武人的孩子,長的不像是黑武人,也不完全像是渤海人,他們這樣的人在黑武被稱為雜-種。
“這件事很難。”
遼殺狼道:“為了應對戰敗的情況,伽洛克略分兵進攻後阙國的時候,在後阙國五蓮山脈藏了一支人數在三千多人左右的精銳,精銳之中的精銳,每一個都很能打都很善殺,他們留在那的目的是為了接伽洛克略回去,而伽洛克略想回去唯一的出路是北上進入黑武,你負責把他接回來,伽洛克略答應我,隻要把他接出來,他會給我們至少兩百萬兩白銀,兩百萬兩......足夠我組建十萬大軍。”
“除此之外,他還會将在西域搜刮的金銀藏匿之處告訴我,那也是至少百萬兩價值的東西。”
遼殺狼看向蓋昊:“所以隻要你能把伽洛克略接出來,你就相當于為黑武帝國組建了一支十五萬人的強大軍隊,我讓你做一城之主,甚至給你讨要來封爵,國師都不會拒絕。”
“我去!”
蓋昊深吸一口氣:“我會把安息皇帝接出來的。”
“那是個瘋子。”
遼殺狼轉頭看向南方:“我唯一見過的讓我有幾分敬佩的瘋子。”
與此同時,西域,五蓮山脈。
大野堅看着面前挑選出來的安息國精銳,笑了笑:“我是你們陛下請來的,你們都應該清楚,當初他找到我的時候我也很好奇,我也沒有想到他居然要去冒那麼大的險......所以為了你們的陛下,你們最好什麼都聽我的。”
他回頭指了指東邊:“我們得翻越定君山過去,我帶三百人,大概......會有一半死在山裡,不過過了定君山我就有辦法把你們帶到長安附近,等着黑武人把陛下救出來,你們将是陛下的親衛,護送陛下出甯國進入黑武,再從黑武返回五蓮山。”
他深呼吸,然後振臂:“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