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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東南行

長甯帝軍 知白 3803 2024-01-31 01:12

  楚劍憐一劍向西北,除了孟長安外無人知其來,料來也不會有人知其歸,又或者,那般決絕,那般驕傲,縱一去不回也無妨。

  誰叫黑武人敢說,那三劍師劍道無敵?

  無關甯楚,隻關中原。

  瘸腿的孟長安往東南,那邊也有大海也有戰船,不久之後也會有沈冷。

  也不知道是自負還是不想牽連鐵流黎,孟長安離開瀚海城的時候竟是沒有告訴他,自然也就沒帶上那六槍将,也沒有帶上那一百二十大将軍親兵,鐵流黎曾說,這一百二十六人,可破黑武兩千。

  一輛老車一匹老馬,孟長安把大黑馬拴在馬車後邊,自己坐在車前揮鞭,拉車的老馬拖着舊車起行,有點優哉遊哉的模樣,它或許會羨慕後邊那不用拉車的大黑馬,不用拉車也就罷了,時不時還啃一口路邊野樹,若它有思維,多半會想着年輕馬就嘚瑟?老了還不是一樣牙口不好。

  孟長安不敢怠慢自己,因為腿傷未愈,天知道在東疆會打幾架。

  馬車裡點了個暖爐,車後邊拉了幾包木炭,料來省着些可用一個月,一個月,差不多也可到東疆了,他不想走的太快,畢竟冷子到東疆要七月份,此時才五月末,走上一個月,恰好恰好。

  馬車沒有車棚,是孟長安擔心這老馬會累,加了車廂太沉重,他當然也舍不得讓大黑馬去拉車,那家夥便是死怕也不肯低頭套車。

  車上有兩床厚厚被子,還有一些幹糧食物,旁邊放着他一個包裹,裡邊有幾千兩銀子的銀票,還有一本沈冷托人帶來的書冊,在包裹裡,鐵流黎自然不會打開包裹看看其中有什麼,若看到的話怕是會驚一下,那書冊不厚,封面隻兩個字......禁絕。

  沈先生窮數年之功所寫的兵法,沈冷已經熟記,所以送予孟長安。

  包裹旁邊是一把黑線刀,比風雪還冷。

  一路上孟長安走走停停,也不急,身上帶着楚劍憐送他的傷藥,每隔三天換一次,隻需薄薄塗抹一層便可,那傷藥抹上之後便覺清涼,甚至連疼痛都可消除,隻是藥效一過,疼痛還會卷土重來。

  孟長安對疼痛已經習以為常,在北疆的日子,幾乎沒有一天身上不疼的,要麼是傷要麼是累,這種日子别人可能三天也受不得,他卻不嫌苦累,甚至想着應該更苦更累,唯有更苦累才能換前程錦繡,他不覺得自己會敗給武新宇,卻敗給了陛下覺得他年輕,想想有些無奈有些遺憾,一直繃着那股勁兒卻還是不敢松開,求的便是手握重兵四個字。

  唯有握重兵,才可保那傻小子平安。

  過州縣穿山河,孟長安走了七八天之後就到了赤水,赤水是大甯北方第一大河,順赤水往東南乘船一路可到東疆,比自己趕車自然要舒服些,難得的,他怕人打擾自己,竟是舍得花銀子自己包了一條船,船夫看在銀子的面子上把老馬黑馬一架舊車都裝了上來,這船中等大小,船長二十幾米,裝下一輛馬車倒也不顯得太擁擠。

  船夫隻是覺得奇怪,明明船艙裡風吹不到日曬不着,這年輕人卻隻是喜歡睡在他那輛馬車上,孟長安沒有亮明身份,用被子還壓住了黑線刀将軍甲,所以船夫哪裡能知道他就是北疆赫赫有名的孟兇虎。

  船行六日,到齊河口官補碼頭,船夫停船去買米面蔬菜肉食,孟長安一個人獨坐在船頭看兵法禁絕,竟是看的入迷,船夫走了他不知,船夫回來若不是與他說話,他依然不知。

  “真奇怪。”

  船夫拎着米面上船,把東西放好之後看了孟長安一眼,又囑咐自己老婆準備生火做飯。

  “今兒這官補碼頭真冷清,隻有我一個人進去買東西,那算賬的掌櫃居然手生的很,這麼簡單的賬目竟是算錯了好幾次,若非怕他受罰,我倒是真想占他便宜不提醒他。”

  船夫自顧自的說了幾句,也不知道是說給老婆聽還是說給孟長安。

  “我下去看看。”

  孟長安将書冊放下,想了想,用自己衣服包裹了黑線刀挂在背後,拄着拐下去,船夫連忙過來攙扶:“軍爺你可小心點。”

  孟長安一怔:“你倒是看出來了。”

  船夫嘿嘿笑了笑:“第一天就看出來了,不然的話我怎麼會答應軍爺一人包船?軍爺腿腳不利索,有什麼想買的我幫你去買,别下去走動了。”

  孟長安道謝後說道:“我也沒有要緊的買,下去随便走走,已經五六日沒有走動,身上也緊巴。”

  下了船奔碼頭裡邊走,按理說這齊河口官補碼頭雖然不是大碼頭,可過往商船應該不少才對,冷冷清清的隻停了他們一艘船,處處透着怪異。

  才到商鋪那排木屋,孟長安鼻子裡就鑽進來一股子血腥味。

  他将背後黑線刀摘下來握在手中,左手拄拐邁步向前。

  “将軍回去吧。”

  一家商鋪的門裡有人開口道:“隻是清理了一下試圖對将軍不利的渣滓而已。”

  “你們是誰?”

  “奉大将軍之命随将軍赴東疆,将軍走的急,我們追的也急,想着應是将軍不習慣身邊帶着人擾了清淨,我們便走陸路跟着,沿河而行,将軍也落不下我們。”

  商鋪裡,六個身穿錦衣的漢子站在那,在他們身後堆着至少百十具屍體,掌櫃的那間屋子幾乎塞滿,每一具屍體上都隻有一個血洞,一槍斃命,六個人的槍都有些特殊,似乎是同一個工匠打造,槍杆可以拆開,槍就短了一半,拆開之後用槍袋裝了背在身後,倒也看不出那是鐵槍。

  孟長安點了點頭,轉身要走,又站住:“可有瓜子?”

  “有。”

  屋子裡伸出一隻手,直接拎出來一袋子足有五十斤的炒瓜子,孟長安接過來往回走,想着應該夠自己嗑到東疆朝陽城了吧。

  他回了客船,商鋪裡的六個錦衣漢子轉身從後門出去,官補碼頭後邊的官道上,一百二十精騎在那等着,還有十幾個人逃出來被這一百二十人攔住,就跪在路邊。

  “孟将軍在北疆殺敵,你們這些人卻想着半路殺他,可恥。”

  六槍将上馬,擺手:“剁了。”

  縱馬向前。

  親兵抽刀在手,刀刀落人頭。

  “走。”

  衆人上馬,踏煙塵而行。

  孟長安拎了一整袋子的五香瓜子上船,船夫看得一愣:“将軍這是要做什麼?”

  孟長安淡淡道:“看書無聊。”

  船夫隐約看到那袋子上有幾處像是血迹,卻沒敢問沒敢說。

  啪的一聲,孟長安扔給船夫一件東西落在他身邊,船夫撿起來看了看,臉色一變,雙手捧着那東西給孟長安送回來,那是将軍鐵牌。

  “給你加一些銀子,多炖些肉骨頭。”

  孟長安低頭看書:“據說吃哪兒補哪兒,希望有用。”

  他看了一會兒書,擡頭往河邊官道上看了看,一百多騎精悍北疆邊軍沿河而行。

  虎城關,過了此處算是進入東疆地界,城關高大,守城的悍卒有三千六百,領兵的将軍是裴亭山手下舊将,雖然不是義子,可在裴亭山帳下時也極被看重,名為高廣東。

  赤水到了虎城關自然不會斷流,不過要想去東疆朝陽城就得從虎城關下船改走陸路,虎城關以北是遼北道,以南就是高航道,朝陽城在高航道最東南與連山道交界處,所以孟長安就必須從此處過關。

  城關雄峻易守難攻,過往行人車輛都會被嚴加盤查,孟長安趕着舊車催着老馬而來,城關口守着的士兵接過将軍鐵牌看了看,吓了一跳,肅立行禮:“拜見将軍。”

  孟長安微微颔首示意,将将軍鐵牌收回來:“請問,從這裡到朝陽城還要走多久?”

  “将軍這車馬慢了些,估摸着得走半個月。”

  士兵規規矩矩回答,又問了一句:“要不要我們幫将軍尋一輛好些的馬車?”

  “不用,多謝。”

  孟長安過了城關順官道南行,總覺得這般輕易過來有些不對勁,他自然知道高廣東是裴亭山手下大将,本以為這虎城關會有些難過,就應該難過才對,他昨日裡還特意磨了刀。

  城關上,将軍高廣東手扶着城牆看向城下,那舊車老馬拉着孟長安緩緩遠去,高廣東回身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黑色錦衣男子:“現在你放心了?”

  那是一個廷尉府千辦,在廷尉府八千辦之中地位最高,比耿珊還高,但他比耿珊還要年輕幾歲,看起來冷傲的像是一把出了鞘的長刀,不掩鋒芒。

  他叫方白鏡。

  “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隻是陛下讓我來這看看。”

  方白鏡轉身下了城關,身後跟着一百黑騎。

  高廣東覺得有些委屈,又想着陛下自然不會告訴廷尉府的人,他是東疆通聞盒之一......他感恩于裴亭山重用,但更感恩于陛下。

  手下親兵看将軍面色有些不對,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剛剛過城的那是什麼人啊?”

  “大甯未來的柱石。”

  高廣東回頭看了一眼:“副将軍昨日出城至今未歸,你們去找找。”

  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閃爍了一下,副将軍趙方圓是裴亭山安插在他身邊的人,也是這次負責半路截殺孟長安的人。

  城外二十裡。

  不知道為什麼會堆起來一排排土包密密麻麻足有二三百,瞧着像是新墳。

  昨日時候,方白鏡帶人來過。

  孟長安趕着車恰好走到這二十裡處,六槍将帶着一百二十親兵在路邊等候。

  “已入東疆。”

  其中一人抱拳垂首:“我們便不能離将軍左右,大将軍說,我等一百二十六人為将軍刀盾,刀盾可裂,将軍不可有事。”

  孟長安低頭看了看黑線刀:“誰也不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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