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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大尾巴

長甯帝軍 知白 3626 2024-01-31 01:12

  皇帝在前邊走,賴成亦步亦趨的在後邊跟着,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怕踩了皇帝的尾巴,賴成也不知道為啥腦袋裡出現了這個想法,覺得自己現在真怕踩着皇帝的尾巴,所以走路都有些卡着腿,隻是自己沒察覺出來。

  皇帝忽然問了一句:“你想什麼呢?朕問你話你都沒聽到?”

  賴成下意識的回答:“尾巴。”

  “嗯?”

  “不是不是......”

  賴成連忙收了收心神,在心裡長長吐出一口氣......他其實剛才想到的可不是什麼尾巴的問題,就算是尾巴也不是皇帝的尾巴,而是陛下在做的事是在收尾,把最後的尾巴砍掉,那陛下就可以真真正正的放松下來一陣子,可是這個尾巴确實太大了,大的讓賴成都生出一陣陣的無力感。

  陛下的這種想法其實不是一朝一夕,賴成深知這一點,而陛下的念頭越來越清晰,是從安息帝國的皇帝伽洛克略被抓到長安城,而陛下見過他一次之後開始的,原本陛下隻是有這個想法,是伽洛克略間接促成了陛下的決意。

  “朕不是才剛剛動念,也不是一時半會兒,朕動念得從天成元年算起,天成元年之前不該朕去動念。”

  皇帝一邊走一邊說道:“你說尾巴?尾巴這兩個字确實還能貼合上,再貼合點就是尾大不掉......朕剛剛也在說,太祖皇帝的遺訓第一句就是李家不能忘記恩義,朕也好,朕的列祖列宗也好,都知道太祖皇帝這恩義二字指的是什麼,太祖起兵于亂世,出身于草莽,能得天下,一是太祖得民心,二是太祖身邊的那些老兄弟們個個都拼了命,太祖便不止一次說過,這是恩義。”

  皇帝的腳步一停,回頭看向賴成:“以你所知,大甯立國數百年來,可有哪位皇帝忘了這恩義?”

  賴成搖頭:“沒有。”

  皇帝道:“朕也知道沒有,包括朕在内,其實也不想,以往不是沒有出過什麼飛揚跋扈之人,但多隻是不了了之,因為不忘恩義這四個字而有了姑息縱容,朕其實也是一個怕背罵名的人,可是朕......”

  皇帝再次看向賴成:“你覺得如果朕真的做了些什麼,會不會被罵的狠?”

  賴成:“總不至于比臣罵的還狠。”

  皇帝瞪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皇帝看向代放舟:“把那些東西給賴成。”

  代放舟連忙把雙手捧着的一份厚厚的卷宗遞給賴成,皇帝走到前邊涼亭位置,緊了緊身上的大氅:“你看你的,朕在這看看風景。”

  賴成連忙應了一聲,然後找了個背風的地方打開卷宗看,隻看了前邊幾頁心裡就猛的收緊,好像被什麼勒住了心髒也勒住了咽喉,一瞬間覺得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這卷宗裡寫的東西如果傳出去的話,可能會讓整個大甯都震蕩起來,沐昭桐搞的那些事,和卷宗上記的這些事比起來,連個風浪都不算。

  皇帝看了他一眼,賴成這樣的反應都在他預料之内。

  “朕曾經不止一次說過,大甯真正的敵人從來都不是那些外敵,能擊

  敗甯人的隻能是甯人,能毀掉大甯的也隻能是甯人,南越人以為聯合一些效果就能和大甯對抗,朕讓南越人知道他們不行,黑武人曆來都看不起中原國家,自然也看不起大甯,但朕也讓黑武人知道了他們不行。”

  皇帝的視線落在那卷宗上,沉默了一會兒後繼續說道:“朕可以很肆意的說,大甯之外的敵人朕都不顧忌,朕能擊敗任何敵人,可是朕不敢肆意的說,大甯之内的人都和朕同心......朕最不願意做的就是對自己人懷疑,對自己人動手,賴成,朕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朕敲打了太多次,說是敲打,何嘗不是在給他們機會。”

  皇帝連續深呼吸,看向外邊遼闊的天地。

  “朕不敢忘恩義啊。”

  他看着大地說,有風聲起,那是大地的回應。

  大地似乎在說,陛下,大地知你。

  皇帝看向天空,天上有雲動,雲似乎在說,陛下,天空知你。

  與此同時,長安。

  青衣樓。

  韓喚枝坐在椅子上品茶,他對于這白來的茶葉非但沒有任何贊美,反而還一臉嫌棄,雖然這茶葉已經不便宜,可那是葉撫邊買來的,再貴還能貴到哪兒去,他和葉流雲這樣對于喝茶如此挑剔的人,隻一眼,都不需要喝,就能瞄出來這茶是好是壞。

  “經費有限。”

  葉撫邊瞪了韓喚枝一眼:“你再嫌棄,那就别喝公家的茶,你自己帶啊。”

  韓喚枝:“我自己帶你能不喝我的嗎?”

  葉撫邊:“和你的省公家的,我為什麼不喝?”

  韓喚枝:“.......”

  “說正事。”

  葉撫邊道:“陛下讓你們一個假意向草原,一個假意向北疆,可不是就單單為了江湖事,長安城裡的江湖事咱們三個任何一個都能輕松擺平,何必把咱們三個都用上。”

  韓喚枝指了指葉流雲:“他可以。”

  然後他指了指自己:“我可以。”

  最後看向葉撫邊:“你未必可以。”

  葉撫邊瞪了他一眼:“能說正事嗎?”

  韓喚枝抿了一口茶,眉頭微皺,依然嫌棄:“你說。”

  葉撫邊道:“陛下讓咱們辦的事,查的事,其實差起來辦起來都不算什麼驚天動地,可若是要辦起來,大甯都會搖晃兩下......我記得陛下曾經說過,真正可怕的敵人永遠都不在大甯之外,而在于大甯之内,那時候我還想着,大甯之内都是自己人,自己人還能怎麼樣,可是查到現在我才明白陛下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

  葉流雲笑了笑道:“其實怎麼說呢,事情往嚴重了說,也确實嚴重的厲害,比和黑武人打一仗要厲害,但仔細想想,其實就是家裡出了幾個慣壞了的孩子。”

  葉撫邊道:“你說的輕巧,真要是那麼容易也就罷了,這些日子你們一個在東北方向查,一個在西北方向查,最後都會到京畿道查,然後歸于長安,我把咱們三個查到的事歸攏了一下,看完隻有吓得我晚上都睡不着,人心啊,怎麼能險惡到了這種地步。”

  “人心不

  會無緣無故險惡,無利可圖,還險惡的人就沒那麼多,無利可圖沒什麼,有利可圖也沒什麼,因為有那麼大的利卻圖不着,人心才會更壞。”

  韓喚枝語氣平淡的說道:“你覺得事兒大,是因為你站在陛下的角度看,事一定很大,因為太祖遺訓是不可忘恩義,正因為這句話所以才會有幾百年來慣壞了的人,他們仗着的也是太祖遺訓這句話,可若是站在我們自己的角度來看,這事難辦嗎?”

  葉撫邊道:“你已經不是廷尉府的都廷尉了,說話還是一股子都廷尉那股又臭又硬的味兒。”

  韓喚枝道:“萬一我還是呢?”

  葉撫邊一怔:“你什麼意思?”

  韓喚枝道:“我已經往太山送去了一份奏折,請陛下準許我回來繼續做都廷尉。”

  葉流雲道:“我也已經往太山送去了一份奏折,請陛下準許我會刑部繼續做刑部尚書。”

  葉撫邊沉默,忽然間醒悟過來:“原來當初陛下調你到刑部做事,就已經在為以後做準備了,如果還是原來的人在刑部,很多事都不好辦,很多罪都不好定,可現在你們倆一個回廷尉府一個回刑部,那很多事就辦起來容易些,況且陛下突然把你們調走,也是為了讓某些人松懈下來,韓喚枝都不在廷尉府了,葉流雲也不在刑部了,那還有什麼可怕的,他們想不到,你們那麼快就會回去。”

  葉流雲舉起茶杯朝着韓喚枝說道:“感謝傻冷子吧。”

  韓喚枝也舉杯示意了一下:“感謝傻冷子吧,如果不是陛下揪着這個傻小子,借打壓他的名義把我和你都打壓了,那些人就不會真的松懈。”

  葉流雲道:“也就某些人還以為陛下是倉促起意,還覺得這事難辦的很。”

  葉撫邊:“你是在說我嗎?”

  葉流雲:“你把嗎字和問号去掉。”

  韓喚枝:“加個歎号。”

  葉撫邊:“說正事。”

  他把桌子上的一份卷宗拿起來:“先從這個說?”

  韓喚枝看了看那卷宗上的字,點頭:“隻能是先從這個說,沒有這個也就沒有後來那麼多事了。”

  葉撫邊把卷宗打開,從裡邊抽出來一沓紙,第一頁,第一行......大甯福佑三十年冬,先皇夜宴群臣。

  葉撫邊看了看,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那天夜裡,有人對先皇陛下說,咱們陛下有鷹伺狼顧之相,先帝當時沒有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

  他的視線離開卷宗,看向韓喚枝道:“那時候陛下已經展現出遠超常人的能力和風采,但陛下有一樣讓那些人無比的擔憂。”

  韓喚枝道:“陛下對他們不親近。”

  當時還沒有被封為留王的皇子李承唐确實對那些勳貴都不親近,他更願意和一群寒門出身的人在不怎麼起眼的小酒館裡喝酒,也不願意去登什麼大雅之堂,他更願意和一群泥腿子聊今年菜地裡收成怎麼樣,也不願意和一群雅仕聊什麼風月。

  可當時的大皇子李承遠不一樣,他和勳貴舊族的關系走的很親近,非常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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