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案子的複雜在于江南織造府到底有多少人牽扯其中,正因為太多了,所以案件進展極慢,葉流雲在安陽郡停留的時間就有五個多月,這五個多月來不能說毫無進展,可是要想給上千人定罪何其之難?
從安陽郡到懷遠城,又二十天,這邊的案子可以說毫無進展,所有證據都沒了,一無所獲所以連人都沒有再死,似乎在黑暗之中有一雙眼睛用嘲笑的眼神看着所有人。
本來原定好的行程是沈冷與葉流雲一起出京赴江南道,結果沈冷比葉流雲早離開長安一個多月,以至于沈冷在日郎那邊仗都打完了,可是葉流雲這邊案子還遠沒有到查清楚的地步。
陛下從長安來的旨意已有三道,不出葉流雲的預料,果然有他和婁予之間來往的書信送到朝廷,和葉流雲收到的信完全不一樣,同樣的信不會有人傻到寫兩封。
皇帝當然不會懷疑葉流雲,所以皇帝給葉流雲的第一道旨意隻有三個字。
繼續查。
一個月後,又有第二道旨意來,依然隻是三個字。
放心查。
又二十天,第三道旨意送到懷遠城,這次還是三個字。
大膽查。
這三道旨意足可見陛下心境,葉流雲很清楚一定是長安城那邊輿論有了變化,關于他和婁予之間有可能沆瀣一氣的傳聞必是愈演愈烈,他江湖出身的事也又被人翻出來在坊間傳播,還說他手上人命無數,陛下第一道旨意讓他繼續查是表明态度信任他,第二道旨意放心查是表明态度支持他,第三道旨意陛下說大膽查,葉流雲知道......陛下生氣了。
江南道不是某個人也不是某一群人的江南道,是陛下的江南道。
“大人。”
白殺看向葉流雲:“已經這麼久大人都沒有要求過狠查一些人一些事,陛下三道旨意下來,或許陛下生氣了。”
“陛下确實是生氣了,但不會是生我的氣。”
葉流雲笑了笑,像個老狐狸。
“我就是在等陛下生氣,不然的話我殺人太多陛下會怪我。”
葉流雲看了看牆上挂着的天子劍:“陛下給了劍,沒給我先斬後奏的權利,我在等的就是陛下讓這把天子劍出鞘。”
白殺怔住,難道大人一直都表現的有些輕慢是在故意等那些人激怒陛下?
葉流雲笑道:“人生如棋局。”
就在這時候外面有人快步跑進來禀告:“征南大将軍沈冷已經快到懷遠城了,提前派人來送信。”
“回來的好快。”
葉流雲面帶喜色:“一去一回也就是八個月,來回路上就要走七個月還的說是星夜兼程,這個家夥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把日郎國滅了?”
與此同時,在距離懷遠城還有不到五十裡的官道上,不舍得騎黑獒的沈冷坐在馬車上,又是深秋氣候正好,所以他要的是一輛沒有車廂的馬車,坐在那一邊下棋一邊和陳冉聊天。
“我一直覺得下棋是很裝那啥的一件事。”
陳冉擡起手揉了揉眉角:“尤其是圍棋,象棋還好些。”
沈冷撇嘴:“說的好像象棋你就能下好似的。”
陳冉道:“這東西有什麼難學的?圍棋落子需要算來算去的複雜的讓人頭疼,不如象棋,規定好了走的方式就不能違反,比如象隻能走田,車隻能走直線,圍棋不一樣,我覺得人說的人生如棋局,說的一定是象棋而不是圍棋,因為人要遵守很多規矩。”
沈冷問:“如果人生真的如象棋,你選一個,你願意做什麼?”
陳冉反問:“你先選,你選什麼?”
沈冷道:“小時候跟着沈先生學本事的時候先生也問過我,那時候正氣盛所以我說選車,橫沖直撞,我問先生選什麼,先生說選卒,我問為何,先生說不走回頭路。”
陳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沈先生總是會說許多大道理。”
沈冷問:“你還沒回答我呢,你選什麼?”
“我選馬。”
“理由呢?”
“走哪兒都是日,走哪兒日哪兒。”
沈冷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陳冉果斷閉嘴,想了想,試探着問了一句:“你不會告訴高小樣吧?”
沈冷:“呵呵,男子漢大丈夫居然怕老婆!”
陳冉眯着眼睛看沈冷,沈冷果斷閉嘴,想了想,試探着問了一句:“你不會告訴我賤内吧。”
陳冉嘿嘿笑了笑:“你才是真賤,我都想拿小本本記下來。”
沈冷道:“算是扯平,男人嘛,要有火熱的友情,要有堅固的關系。”
陳冉點了點頭:“我就先記着,要是到了懷遠城裡沒有什麼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可能會把小本本交出去。”
沈冷看了一眼棋盤:“你什麼時候放上去的?”
陳冉道:“本來就是我占優勢,什麼叫我放上去了?男子漢大丈夫輸赢要認,你技不如人就說我偷棋子?”
沈冷:“你确定你會下象棋?你特麼除了知道馬走日之外還知道個屁?”
他拿起來一顆棋子:“這是什麼?”
“車啊。”
沈冷又拿起來一顆棋子:“這是什麼?”
“車啊。”
沈冷拿起第三顆棋子:“這個呢?”
“車啊。”
沈冷擡起手在陳冉腦殼上敲了一下:“你仨車?”
陳冉一本正經:“我見勢均力敵,所以派上預備隊,碾壓你,你身為領軍大将軍與人對壘居然沒準備預備隊,被我擊敗又有什麼可說的。”
沈冷看了看陳冉鼓囊囊的懷裡:“那是什麼?”
陳冉往後縮了縮:“沒什麼。”
沈冷一把拉開陳冉衣領,從裡邊嘩啦一下子掉出來十七八顆棋子,全是車。
陳冉送上來肩膀:“我預備隊留的多,你不是說了麼,車好使......”
他看着棋盤:“你說這些棋子要能組合使用該多好,規矩是死的,有更好的規矩就該更改發揚,我說一下我的想法,不太成熟啊,不過肯定有道理,你看啊......”
他把馬放在象上:“田上日。”
把馬放在車上:“直道日。”
把馬放在卒上:“這叫一步一日,也可以叫走着日。”
沈冷捂臉:“滾下我的馬車。”
陳冉哈哈大笑:“你看我們坐的是什麼?馬車,我們一直都在直道日的路上啊。”
沈冷一腳把陳冉從馬車上踹了下去,陳冉摔了一屁股土,起身拍打拍打又追上馬車,費勁吧啦的爬上來坐在沈冷面前:“君子動口不動手.....”
沈冷:“啐。”
陳冉一躲,發現沈冷是吓唬他,哼了一聲坐好:“我聽說懷遠城裡有人要殺葉先生?之前派去的人回來說,幾個月前有人連抛石車都用上了想把葉先生砸死,這事你怎麼看?”
沈冷沉默了一會兒,搖頭:“葉先生不是願意忍的人,尤其是對惡人。”
陳冉問:“所以呢?”
“所以葉先生還沒動手隻能說明是他不想動手,你莫不是忘了,當初陛下都選擇不好讓誰去廷尉府誰去暗道,最終是葉流雲主動選擇歸于江湖,這就足以說明在查案辦案的事上陛下都難以取舍,如果葉先生真的什麼都查不出來,陛下當初也就不會那麼糾結。”
沈冷看了看懷遠城的方向,遠處已經依稀看到那座大城輪廓。
“如果葉先生還沒動手一直忍着,那就說明他在等。”
沈冷笑了笑:“我們趕回來的還算及時,正好可以看看咱們的葉先生怎麼在懷遠城裡展神威。”
陳冉嗯了一聲,拍了拍肚子:“有些餓啊,還有多久進城?”
沈冷眼睛又眯了起來:“我懷疑你有雞。”
陳冉撇嘴:“我是那樣走到哪兒都有雞吃的人麼?嗯......我是啊。”
他伸手把馬車上的盒子打開,裡邊是一個土疙瘩,敲掉土層裡邊是一片荷葉,再把荷葉打開,雞肉的香味立刻就飄了出來,那氣味鑽進人的鼻子裡就好像變成了一隻小手,一直在那撓啊撓,撓的鼻子一個勁兒的抽氣。
沈冷看了看那隻荷葉雞:“你到底都從哪兒搞來的雞。”
陳冉道:“所過之處皆有村莊,買啊。”
沈冷:“我就沒見你離開過。”
陳冉:“那是你沒注意,你在行軍路上多會考慮太多軍務,一想事情就沉進去,而我不一樣,我腦子裡裝不下那麼多東西,隻能裝下這一樣......術業有專攻,我就專攻雞。”
沈冷:“我想那個小本本記下來。”
陳冉:“說正事,咱們不是應該先去安陽船塢然後立刻返回長安嗎?為什麼陛下一道旨意讓咱們先到懷遠城?我看八成是出了什麼葉先生不能應付的事,所以才讓咱們繞路到懷遠來,其實我更想去安陽船塢看看咱們大甯新改進的戰船。”
沈冷點了點頭,看着那隻荷葉雞:“分我一半,我就給你解釋一下。”
陳冉思考了一會兒,決定讨價還價:“不能一整半。”
沈冷退一步:“行。”
陳冉分了一小半的荷葉雞遞給沈冷,他的隻是比沈冷的多了個雞屁股,第一口咬下去雞屁股就沒了半個,沈冷一怔:“大哥你這落嘴的位置讓我很措手不及......”
陳冉道:“少廢話,趕緊解釋一下我剛才問你的事。”
沈冷略作沉吟,故作高人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什麼?”
“你說肯定出了什麼葉先生都難應付的事。”
“是啊,然後呢?”
“你說的對。”
沈冷啃着雞肉:“對了,你說買雞我相信,畢竟騎馬跑半個時辰能來回,那你什麼時候做的?”
陳冉歎了口氣:“你腦子裡都是雞屎嗎?我就不能買做好的?”
沈冷忽然間想到了什麼。
“你買做好的,葉先生也在等着做好的。”
“什麼?”
陳冉問了一句。
沈冷道:“他在等有人把東西做熟了主動送到他面前。”
陳冉腦子回路就沒在這,聽到沈冷說送東西,忍不住問:“咱們是不是應該也給葉先生送點東西?畢竟大老遠來的,不帶點東西不合适,送什麼?”
沈冷看了看手裡的荷葉雞:“味道不錯,送個雞......”
陳冉嚴肅的看着他:“請注意文明你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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