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營的重要性和獨特性,其他諸衛戰兵都不能相比,戍衛長安,隻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一切,不管是兵力還是裝備,甲子營都是諸衛戰兵之中最強,甚至可以拿出來和四疆虎狼相比,所以甲子營将軍的分量有多重不言而喻。
薛讓已經在甲子營将軍這個位置坐了十年,十年前陛下把他從東疆刀兵調過來,似乎就在昨日,薛讓有時候回想起來腦海裡自己在東疆刀兵的生活還是那麼清晰。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成為甲子營将軍,二十幾年前,大将軍裴亭山率領九千刀兵直奔長安,封住城門擋住世子李逍然,大将軍的威望随之達到了巅峰。
而在那時候,唯一要動一動的就是甲子營,八萬禁軍都沒動,甲子營大軍卻已經開拔,最終得到消息陛下李承唐已經進了長安,所以甲子營才沒有開到長安城外。
自此之後,甲子營就是陛下心裡的一根刺,在薛讓來甲子營之前的十幾年,甲子營戰兵将軍換了四個人,來了又走,沒有一個人可以坐穩,陛下是用了十幾年的時間給甲子營大換血,等到薛讓來的時候,當時的甲子營已經和十幾年前的甲子營截然不同。
他深知甲子營的重要性,所以十年來不敢有絲毫懈怠。
然而最近這段日子,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至于哪裡不對勁偏偏還想不到。
門外親兵進來,說是兵部侍郎杜大人到了,薛讓連忙起身迎了出去,按照級别來說他比杜高淳還要高,可是誰都知道杜高淳是未來兵部尚書的不二人選,雖然現在杜高淳還沒有進入内閣,幾年後必然能進,兵部尚書是正二品,可内閣次輔是從一品,近乎位極人臣。
杜高淳快步進來,看到薛讓的時候笑起來:“薛将軍!”
他是薛讓手下出去的人,在甲子營做事數年,做到了行軍佥事,而薛讓對這個人的能力自然再熟悉不過。
“杜大人。”
薛讓抱拳。
杜高淳緊走幾步:“将軍千萬不要如此客氣,我是甲子營出去的人,永遠都不會忘了。”
薛讓哈哈大笑,拉着杜高淳的手往屋子裡走:“是來告訴我什麼好消息的?我請你幫我說說陛下親征的時候帶我甲子營一同北上,怎麼樣,是不是成了?”
杜高淳搖頭:“沒......”
薛讓一愣:“陛下不答應?”
“内閣諸位大人商量了一下,這件事就給否了,然後又奏請陛下,陛下也覺得不妥當,甲子營駐守京畿道長安無憂,北伐之際禁軍必然随陛下北上,如果甲子營也去的話,京畿道防備空虛......将軍,不是擔心會發什麼事,而是必須準備着應付會發生什麼事,所以甲子營不能動。”
薛讓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其實我也早就知道的,甲子營肯定不會向北。”
他有些遺憾的看了杜高淳一眼:“那杜大人來是有什麼要緊事?”
“甲子營雖然不能随軍北上,不過陛下打算從甲子營抽調一半的輔兵還有車輛,所以我特意過來和将軍商量一下。”
“這還不算事,何須你親自跑一趟。”
薛讓笑道:“陛下有旨意,莫說是一半的輔兵和車輛,全都帶去又如何?難不成我還要對陛下說,那可不行。”
杜高淳笑起來:“多謝将軍,另外......”
他臉色鄭重的往四周看了看,薛讓立刻明白過來:“你們都出去吧,我和杜大人商議一些要緊事。”
屋子裡的人全都退了出去房門關上,杜高淳看向薛讓:“将軍,有一句話我必須問你,還請将軍如實相告。”
薛讓看他臉色肅然起來,也收起笑容:“你問。”
“将軍。”
杜高淳深呼吸,然後認真的問道:“最近這些年,是否有人暗中聯絡過将軍?”
“你指的是什麼?”
薛讓的臉色有些變化。
杜高淳道:“将軍,如果有人暗中與你說了些什麼,我希望将軍三思......僅僅是輔兵和車輛的事,确實我沒必要自己跑一趟,可這一趟我非來不可,我就對将軍如實坦白,這段日子有人私底下找過我,雖然沒說有所求,可卻送來大筆的銀子,被我拒絕了。”
薛讓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走動:“你是說......大軍北上之前有人想收買你?”
杜高淳點了點頭:“将軍,我在你手下做事多年深知将軍為人,将軍對大甯對陛下之忠誠也是天地可鑒,我隻是害怕啊。”
薛讓道:“你怕什麼?”
杜高淳往東指了指,薛讓一怔。
沉默良久,薛讓看向杜高淳:“你應該相信我的,不管發生什麼,不管是有人賄賂我還是逼迫我,我永遠站在陛下那邊,你剛才指了指,我當是沒看見,也希望你不要胡思亂想,那可是大甯儲君......你也應該明白,那是陛下的選擇,忠于陛下,忠于大甯,這是我為官做人的準則。”
杜高淳總算是松了口氣:“那樣最好,我總覺得,最近氣氛有些不對勁。”
薛讓搖了搖頭:“安心做我們自己的事,别的事......我們不管就是了,天家事,無小事。”
杜高淳有一句話想問,可沒敢問出來,其實就算他不問他也很清楚薛讓的選擇,薛讓對陛下的忠誠不僅僅是對陛下一人,還有李家皇族,還有大甯正統,他确信薛讓不會被什麼人收買,而且薛讓絕非沐昭桐那一系的人,當初陛下把他從東疆刀兵調過來就足以說明對他的信任。
可是也不知道怎麼了,杜高淳心裡就有些隐隐不安。
長安城。
沈冷坐在那看着緊張的發抖的陳冉嗤之以鼻:“看看你那慫樣,上戰場都沒慫過,怎麼當新郎官把你吓成這樣......你相信我,我是過來人,根本不用緊張也不用害怕。”
陳冉:“我第一回!”
沈冷:“那我是不是應該告訴高小樣,你這話裡還想有第二回?”
陳冉:“冷子,你有經驗,你告訴我後天大婚的時候,我應該說什麼?”
沈冷:“總結起來,謝天謝地謝爹娘,敬茶敬酒入洞房。”
陳冉:“哪個環節最可怕?”
“入洞房......”
陳冉:“......”
沈冷道:“相信我,你會有體會的。”
陳冉:“入洞房這種事有什麼可怕的,小淮河我又不是沒去過,小淮河浪子之稱難道是虛名?”
沈冷:“呵呵。”
陳冉道:“我是不是應該表現的稚嫩一些,像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少年。”
沈冷道:“從你看不起入洞房就已經知道你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少年了,還用裝?”
陳冉不停的搓手:“不行不行,我現在想躲,真的,從來都沒有這麼害怕過,你說高小樣會不會也害怕?”
迎新樓,另外一個房間。
一群流雲會的大嫂圍着高小樣七嘴八舌的教着她應該怎麼做,一個個都是相信我,我是過來人的表情,有些話聽的高小樣臉紅心跳的,又覺得有些好奇。
“小樣姑娘。”
流雲會的一位大嫂語重心長的說道:“你不要害怕,這種事第一次都是女孩子比較緊張,男的都會裝的好像什麼都懂,其實是他們男人緊張的不知道該幹嘛,你大哥我和成親的時候,手腳都抖,還假裝鎮定,你隻需記住,入洞房入洞房,關鍵詞是入和......”
茶爺一把捂住大嫂的嘴:“嫂子你别說了......”
高小樣臉紅的恨不得鑽進地縫裡。
大嫂嘿嘿笑了笑:“行了行了我不說了,别怕,真的,一開始是咱們女人怕,過不了多久就是他們男人怕!你一個眼神,他們就怕。”
高小樣好奇的問:“那嫂子,你家裡大哥也怕你嗎?”
大嫂哼了一聲:“以前怕,現在?現在我們倆純潔的跟不是夫妻似的......”
茶爺就發現,這些流雲會的大嫂是一群很神奇的人,好像她們在成親之後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整個人都升華了......平日裡都不敢和她們多聊天,一開始聊着還正經,沒幾句就拐彎了。
“東西都準備好了。”
茶爺看着高小樣說道:“什麼事都不用擔心,我請了葉先生來給你證婚,你隻要按照我們教你的一步一步把過程走完就行了,千萬記得啊,吃餃子的時候問你生不生,你一定得大聲說生。”
高小樣:“知......知道了。”
迎新樓一樓,陳大伯看着沈先生:“我有點怕。”
沈先生道:“你這一把年紀了你怕什麼?踏踏實實的。”
陳大伯:“冷子和茶兒成親那會兒,你怕不怕?”
沈先生想了想:“别的倒是不擔心,我就怕他倆一順手在成親的時候把結拜的事兒也給辦了。”
陳大伯道:“我這些年又當爹又當娘,把陳冉拉扯大不容易,如今他快成親了,我這肩膀上的擔子也總算是要放下了,這麼多年像隻老母雞似的護着他,想想真是......不說了不說了,開心。”
沈先生:“雞媽不好當啊。”
陳大伯:“明明是雞......”
沈先生吓得一哆嗦:“住嘴!”
與此同時,東宮。
太子看了曹安青一眼:“我聽說沈冷部下那個親兵營将軍陳冉要大婚了?你去準備一份賀禮,今夜我和沈冷吃飯的時候帶過去。”
曹安青應了一聲:“奴婢這就去準備。”
他出了門,擡起頭看了看太陽,那麼刺眼。
可他卻笑了笑。
自言自語似的說道:“賀禮麼?閣老屍骨未存,是得給你們送一份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