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七寶聽陳冉說完之後有一回兒沒有反應過來,他看着陳冉,陳冉看着他,兩個人的表情神色完全不同。
楊七寶是悲傷到了極緻,人已經有些木然,他的視線都很空洞,在殺過人之後又釋放出去了怒意,所以現在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唯一想到的事就是這事不能連累陳冉和五十幾個戰兵兄弟。
無論如何,如此殺人的話朝廷一定會過問,他是禁軍将軍,身份特殊,這件事傳揚出去的話對朝廷影響多大?對禁軍影響多大?
但是楊七寶必須自己把事情都攬下來,不然的話,一旦牽連陳冉他們,事情就會更複雜。
“你......你的意思是?”
楊七寶茫然的問了陳冉一句。
陳冉看了他一眼,能理解此時此刻楊七寶的心情,他剛剛得知失去所有家人的消息,人還沒有廢掉就已經不錯了,這件事他來扛着吧。
“留下幾個人守着楊将軍。”
陳冉轉身往村外走:“把馬車上綁着缰繩的戰馬牽過來,其他人跟我去縣衙。”
“冉子!”
楊七寶叫了一聲:“别去縣衙,和他們沒關系。”
陳冉回頭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以為和他們沒關系?”
楊七寶道:“這件事如果越鬧越大,連大将軍都會被牽連。”
“如果大将軍在這,你猜他會怎麼做?”
陳冉翻身上馬:“他兄弟家人被殺光,還被騙了這麼多年,你覺得大将軍會和你想的一樣嗎?”
楊七寶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麼。
也許是因為他沒在沈冷身邊的時間比較久,所以已經不太了解沈冷他們的做事風格了,但他跟着的是孟長安,孟長安比沈冷還要強勢,他也學不來。
想要成為孟長安那樣果斷冷硬的人,然而又沒有一刻冷硬果斷的心。
“七寶大哥。”
陳冉看着楊七寶認真的說道:“如果我是你,此時此刻就不會去想連累誰不連累誰的問題,大家都在這,就是因為大家都把你當兄弟。”
“我們不是江湖混子整天兄弟不離口,一旦遇到什麼事躲的比兔子還快,戰兵兄弟已經開始拔刀殺人的時候,那就不會去想我們以後會如何,心裡隻有兄弟二字。”
“死去的人是你的至親,是我們兄弟的爹娘。”
他看向楊七寶:“你告訴我,你想怎麼辦,如果你真的不想我們去縣衙就再跟我說一次,但我們還是會去。”
楊七寶道:“我是擔心.....”
他想說我是擔心你們。
陳冉一打馬:“駕!”
數十匹戰馬跟着陳冉沖了出去,順着下山路的飛馳,很快路上就揚起來一道塵煙。
蘭峰縣距離靠蘭山村有幾十裡路,而且都是山路不好走,但陳冉他們的戰馬也是身經百戰,而且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好馬,對于地形來說有這樣的戰馬在,隻要不是懸崖峭壁就問題不大。
沒多久,陳冉帶着親兵營的人到了蘭峰縣城門口,陳冉停下來後把将軍鐵牌扔給守門的廂兵團率:“我是長安城禁軍将軍陳冉,現在你立刻去把縣
令縣丞等人叫過來,告訴他們,我就在城門口等着。”
那團率接着令牌仔細看了看,然後俯身一拜答應着,轉身朝着縣衙方向跑出去。
大概兩刻之後,縣令宋安賢和縣丞高一與,縣衙的師爺李奇峰,捕頭楊明宇帶着縣衙的人全都來了,一路跑過來的,跑的氣喘籲籲。
陳冉坐在馬背上,指了指縣令宋安賢:“你去查驗一下我的将軍鐵牌可是假的不是?”
宋安賢看向剛剛那個團率,那團率仔細看過,鐵牌肯定不是假的,所以對宋安賢點頭表示沒問題,可是為了穩妥起見,宋安賢還是把鐵牌拿過來,态度謙卑的看了看。
“将軍大人怎麼會突然到了藍山縣,應該早些派人知會下官,下官好安排迎接事宜。”
“如果我們知會你了,恐怕該看到的就什麼都不會看到了。”
陳冉問:“你查驗完了嗎?”
宋安賢雙手将鐵牌遞給陳冉:“看過了看過了,将軍大人勿怪,下官這裡從無來過将軍這般身份的人,所以還請将軍恕罪。”
“不恕,我就不是恕你罪來的。”
陳冉坐在馬背上往下壓了壓身子,俯視着宋安賢問道:“你們縣裡出了一位将軍叫楊七寶,你可知道?”
“下官知道,楊将軍是本縣的驕傲,本縣數百年來......”
宋安賢的話還沒有說完,陳冉手裡的馬鞭狠狠的抽了下去,一鞭子就把宋安賢的臉抽的皮開肉綻。
“如果你說不知道,我就不打你,你既然知道,那就别怪我了。”
陳冉用馬鞭指着那些人:“扒了他們的官服,去掉他們的梁冠!”
“呼!”
數十名親兵從馬背上跳下來,如狼似虎一樣,那些衙役捕快在沈冷的親兵營士兵面前,一個個的好像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陳冉的人三下五除二把縣衙的人全都扒了官服摘掉官帽,一個一個的按着跪在城門口。
這附近好多人,來來往往的,還有聽到熱鬧聲跑過來的,一時之間都被吓傻了,在這地方縣令大人就是最大的官兒啊,卻被人家按着跪在那,以至于連他們吓得大氣都不敢出。
“楊将軍的父母被殺之事,你們可知曉?”
陳冉從馬背上跳下來,走到宋安賢面前認真的問了一句。
宋安賢的臉色明顯變了變,眼神也閃爍了一下,很快就搖了搖頭:“下官确實不知道啊,本縣,本縣境内,怎麼會出這麼大的案子,每年下官都會親自安排人去靠蘭山村求見楊将軍的家人,送一些禮品,每次都能送到。”
“你真敢說謊話。”
陳冉蹲下來,臉對着臉的看着宋安賢。
“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我叫陳冉,護國公,禁軍大将軍的親兵營将軍,我可以很認真的告訴你,謊話在我面前一點用處都沒有。”
“下官......确實不知道。”
陳冉歎了口氣,轉身吩咐一聲:“砍了。”
别人以為他是在吓唬人,可是親兵營的人才不會去管别人怎麼以為,上來一名親兵抽刀朝着宋安賢的脖子剁了下去,一刀人頭樓,血噗的一聲噴了出來。
四周傳來一片驚呼聲,跪在
縣令旁邊的幾個人立刻就被吓得尖叫起來,然後就都癱軟在地。
陳冉走到縣城師爺李奇峰面前問:“你知道嗎?”
李奇峰連忙說道:“有......有一些耳聞。”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不殺你。”
陳冉說完後吩咐手下人:“找紙筆來,把他說的都記下來,一個字也不要落下。”
不多時,士兵們從城門口檢查的地方找來紙筆,然後陳冉看向李奇峰:“你可以說了。”
“大概是三四年前,那時候縣令宋大人剛剛到任不久,聽聞本縣有一位将軍,于是安排人要去親自拜訪,可是那時候,那時候楊将軍的家人都已經被害了......”
“我們也是聽給靠蘭山村送東西的人回來說的,他們說推測着楊将軍的家人早就遇害了,但還是每年假裝人還在跟楊将軍要錢。”
李奇峰結結巴巴的說道:“縣令大人吃了一驚,要查,可是縣丞大人......”
他看了縣丞高一與一眼,高一與的眼神好像能殺人一眼的看着他。
陳冉一腳将高一與踹翻在地,然後對李奇峰說道:“繼續說!”
李奇峰連忙點頭:“是是是......高一與不敢讓縣令大人查,縣令大人是初來乍到,可他不是啊,他在任的時候楊将軍家裡出了事,上頭追查下來他必會被處置,上一任縣令大人已經走了,第一個扛事的就是他。”
“所以他勸縣令大人說,這事不如不報,等楊将軍什麼時候回來了,就和靠蘭山村的人配合一下,說是二老已經過世,反正總是有辦法瞞着的。”
“縣令大人擔心自己的仕途,覺得這案子報上去的話,朝廷一定會記錄,雖然他是初來與他無關,但對以後升遷必有影響,況且他想過之後也覺得,若此事傳揚全國,蘭峰縣太丢人了,再者,他覺得如果上報的話,豈不是把上一任縣令得罪了?上一任縣令大人已經調任到郡府為官,也得罪不起啊。”
陳冉的眼睛裡殺意開始變得重了起來。
“後來他們還安排人偷偷去了一趟靠蘭山村,讓那個私塾的吳先生早些給楊将軍寫信,就說楊将軍家裡人一起出行的時候遇到了山崩,這樣好說一些,可是那個吳先生他們太貪了,覺得告訴楊将軍的話,就斷了财路,楊将軍幾乎每年會三四次送錢回來......”
陳冉長長吐出一口氣:“就為了自己的仕途,就為了名聲,還為了你們這些地方官之間的官官相護,你們連一位為大甯征戰四方的将軍都敢欺辱。”
“和小人無關啊。”
李奇峰連忙說道:“小人位卑人輕,說什麼也沒有用。”
陳冉哼了一聲:“你不過也是害怕得罪的人其中一個罷了,若你偷偷寫一封信送到長安,我還要敬你,可是現在你卻說自己無辜?”
陳冉走到高一與面前問道:“你可認罪?”
高一與的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卻還是搖了搖頭道:“下官完全不知情,都是李奇峰胡說八道,這事都是他知道的,下官從無聽聞。”
“不管了。”
陳冉一擺手:“沒有人委屈,沒有人冤枉,沒有人不該死。”
他一轉身:“殺!”
親兵們上去,亂刀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