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看着自己上車的茶爺,覺得媳婦真省心啊。
他拉了杜威名一把:“快去散紅包。”
杜威名還愣着:“不是門開了嗎?”
“你還管什麼門。”
沈冷道:“快去快去,見者有份,都發了都發了。”
杜威名立刻跑過去,見人就發,居然發出了一種成就感。
沈冷上馬在前,馬車在後,隊伍敲敲打打回迎新樓。
若是有人可以站在高空往下看,一定會被震撼的無以複加......沈冷的迎親隊伍往前走,這條街兩邊隔着幾排房子的另外兩條大街上,鐵甲禁軍與迎親隊伍等速前行,中間這條路上的迎親隊伍若一條紅色流雲,兩邊的大街上黑甲如林。
未央宮。
皇帝的眼睛像是看着正在行禮的世子李逍善與吐蕃國公主月珠明台,可實則什麼都沒有看進眼裡,他坐在那,隻等着澹台袁術進來說一聲......安然無恙。
雨城巷。
院子裡密密麻麻的站着一百二十個死士,這些人面面相觑,哪裡還有什麼殺氣。
荀直坐在門口有些落魄失神,想了很久這該怎麼破,發現沒得破。
羅英雄站在院子正中忽然仰天大笑,笑聲之中充滿悲涼:“哈哈哈哈......好好好,這才是大甯皇帝。”
荀直擡起頭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羅英雄,自言自語:“這裡是長安。”
他起身往外走:“我先走了,長安城裡已經沒有什麼可謀的,皇帝不出長安,永遠沒有什麼可謀......羅大人若是覺得不甘心便去看看,别枉丢了性命,我說過的,皇後很希望你能到這邊來。”
刀疤臉的少婦問:“我們呢?”
“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荀直竟是有些心灰意冷,徑自出門而去。
所有人看向羅英雄,荀直說過,他們的命都交給羅英雄了,所以羅英雄不發話,他們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個穿着灰色棉布長衫的中年男人停住腳步,門沒有關好,他往裡看,就看到了那些死士,看到了那三個江湖客,因為人多擋着,卻沒有看到羅英雄。
中年男人氣質儒雅,舉步進門。
“你是誰?想做什麼?”
那個露着肚皮的屠夫看了中年男人一眼。
中年男人嘴角帶笑:“我徒兒今日大婚,我來你這裡借劍,還想着早些回去喝喜酒,哪位願意借劍的,勞煩快些。”
徒兒大婚,借劍做什麼?
迎新樓。
隊伍平安歸來,無事發生。
沈冷的迎親隊伍進入學府街之前停下來,守在街口的戰兵們回頭喊了一聲:“放炮!”
鋪滿學府街的紅色爆竹被點響,暴雨般密集的爆竹聲山呼海嘯一樣從大街這頭往另一頭席卷,本來緊張到了極緻的茶爺在這一刻卻平靜下來,伸手按住因為爆竹聲而有些焦躁的黑獒,對于即将到來的典禮并沒有多少害怕,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心裡波瀾不驚,甚至還有些餓,想吃一屜小籠包。
那爆竹聲持續了很久很久,學府街有多長,爆竹聲就響了多長,爆竹聲後,大街依然是鋪滿了紅。
“将軍威武!”
站在大街兩側的水師戰兵們昂首挺兇,比即将出征的時候看起來還要威武霸氣。
沈冷笑的像個傻子,事實上,從早晨開始他就像個傻子。
回頭看了一眼,沈先生在發紅包。
隊伍重新向前移動,在迎新樓門口停了下來,流雲會的大嫂們已經在門口等着了,有人舉起紅傘,是怕天妒紅顔,有人搬來闆凳,新娘子的腳要在闆凳上踩一下才能落地,沈冷從馬背上跳下來等着茶爺下車,大嫂攙着茶爺手臂在闆凳上沾了一下,沈冷随即過去将茶爺抱起來,茶爺一條手臂勾着沈冷脖子,那露出來的雪白手腕上還帶着一根紅繩。
頭頂大紅花的黑獒圍着沈冷轉圈,一副要抱抱的樣子,沈冷歎道:“你自己多重心裡沒點數?”
茶爺:“嗯?”
沈冷:“沒說你......”
抱着新娘走上紅毯,兩側的人灑出花瓣,那樣子美的讓人一輩子都忘不了。
沈冷抱着茶爺進門,大堂裡早就已經布置好了,珍妃娘娘坐在大堂正中,稍微靠下一點的位置擺着一把椅子,椅子空着,那本是沈先生要坐的位置。
沈冷又往後看了一眼,沈先生在發紅包。
這個被兩個小孩子叫了十年先生當爹當娘一輩子沒娶的男人,激動是隻是記得自己該發紅包,笑着往外送,看起來比沈冷還傻。
“沈先生,該去坐了。”
有人提醒,沈先生這才醒悟過來,連忙跑過去,先是給珍妃行禮,然後小心翼翼的欠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下來,兩隻手放在膝蓋上,緊張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隻是想着,這地方自己不該坐。
珍妃坐在那,仔仔細細的看着沈冷那張臉,那眉眼,那面容,似乎想把這臉記在心裡,被人提醒了幾聲才緩過神來,吩咐人把自己給新郎新娘準備的賀禮取出來。
一對金碗,一對玉如意,兩顆東珠。
典禮準備開始,葉流雲也有些緊張的走到前面來,清了清嗓子:“一拜天地。”
第二聲:“二拜高堂。”
“等下。”
珍妃忽然擡手阻止,衆人都看向她。
“去再搬一把椅子來。”
珍妃指了指自己身邊:“放這。”
“娘娘,這是什麼意思?”
葉流雲忍不住問了一句,問過之後才反應過來,立刻吩咐人去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珍妃娘娘身邊。
沈冷和茶爺兩個人要拜,珍妃道:“先拜沈先生,沒有他,便沒有你們二人。”
兩個人面朝沈先生的方向,本應該鞠躬,可兩個人卻同時跪了下來,深深一拜。
“快起來快起來。”
沈先生連忙起身要去扶:“這可怎麼行。”
珍妃道:“先生隻管坐着,讓他們拜,你就當坐在那。”
沈先生隻好坐下來,卻一臉的心疼,也一臉的不安。
兩個人拜過了沈先生再去拜珍妃,珍妃像是也緊張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端坐,沈冷和茶爺剛要跪下去,就聽到外邊有人喊了一聲:“先等等!”
衆人一驚,心說這又是誰來阻止?
大家往門口看,身穿鐵甲,可鐵甲是以紅繩穿起的大将軍澹台袁術邁步從外面進來,那可是大将軍,衆人連忙俯身施禮,可澹台袁術進門之後卻往旁邊一站讓出來一條路,當今陛下李承唐邁步從門外進來,一瞬間屋子裡的人全都怔住了。
“拜見陛下!”
韓喚枝先反應過來率先跪了下去,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流雲會,水師戰兵的人大部分都沒有見過皇帝,此時聽聞陛下到了,一個個全都傻了眼。
裡裡外外,跪滿長街。
皇帝伸手把沈先生扶起來:“好好坐着。”
然後他挨着珍妃坐下,笑着問了一句:“你就猜到了朕要來?”
珍妃莞爾一笑,并沒有回答。
“宮裡事比你們這邊結束的早,世子二人已經在坐花車遊長安,朕也無事就過來這邊看看,普天之下,皆是朕的子民,所以朕今日坐在這受你們新婚夫妻二人一拜,不過分吧。”
這當然不過分。
葉流雲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遍:“二拜高堂。”
沈冷和茶爺兩個人起身,又跪下,朝着陛下與珍妃磕頭。
在沈冷和茶爺拜下去的那一刻,皇帝伸手握住了珍妃的手,這稍顯有失皇帝威嚴的舉動有些反常,可是珍妃卻懂皇帝的心思,她坐直了身子握緊皇帝的手,兩個人受了沈冷茶爺這一拜。
“紅包......朕備了的。”
皇帝在身上翻了翻,站在一邊的代放舟連忙将紅包取出來:“在這呢在這呢,陛下。”
皇帝伸手把紅包拿過來,剛要把紅包給沈冷和茶爺兩個人送過去的代放舟楞了一下,他過去給就是了,看起來陛下這是要親自給?
皇帝把紅包遞給沈冷:“成親之前是少年,有些時候意氣用事也就罷了,成親之後你就是個真真正正的男人,做事之前多思考,莫要如以往那麼沖動,好好待茶兒姑娘,朕聽說茶兒姑娘溫良恭謙讓......”
聽到這句的時候沈冷實在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然後頓時覺得自己太失禮,連忙低下頭:“臣謹記。”
“朕還沒說完。”
皇帝瞪了沈冷一眼,哪裡是真生氣,那瞪的毫無威力可言。
“做臣子要有做臣子的樣子,做将軍要有做将軍的樣子,做丈夫也要有做丈夫的樣子,外可領兵侍國事,内可持家懂進退,什麼事都要做好。”
“臣謹記。”
茶兒聽到這,忍不住問了一句:“陛下,他都做了,我做什麼。”
“你享福就行了。”
皇帝把紅包放在茶爺手裡:“哪天他若是欺負了你,你就直接進宮去找珍妃,讓她給你做主。”
沈冷:“陛下交代錯人了......”
皇帝笑了笑回去坐好,看了葉流雲一眼:“繼續。”
葉流雲高聲道:“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王闊海聽到送入洞房幾個字後立刻轉身,朝着大街上喊了一聲:“開席!”
算上迎新樓在内的十二家酒樓的廚師們忙活起來,竈台上的火早就點上了,随着加細木柴進去,火勢一下子升起來,遠遠看着那筆直的一排大竈真是壯闊。
一千戰兵六百流雲會的人忙活起來,在長街上擺滿了桌椅。
兩個大嫂一左一右引領着沈冷和茶爺穿過迎新樓到了後邊那獨院,那院子也是沈冷和茶爺的,不過不是楚先生送的,而是葉流雲贈送給沈冷的新婚禮物。
進了房間,沈冷扶着茶爺在床上坐下來,茶爺看起來有些緊張:“接下來是什麼步驟?”
“親親。”
沈冷不要臉的湊過去,把紅蓋頭掀開在茶爺臉上親了一下,茶爺臉一紅......沈冷得寸進尺,在茶爺的紅唇上親了一下,茶爺臉更紅了起來,沈冷越發不要臉,竟是,竟是伸了舌頭......
“親了好久了。”
茶爺臉燙的厲害:“還沒親夠啊。”
“成親了啊。”
沈冷一本正經:“成親的意思就是,以後可以成天到晚沒羞沒臊的親親了。”
就在這時候,院子裡忽然有一陣陣破空之風,長劍自天際飛來有若流星雨,嗖嗖嗖的聲音迅疾的讓人心裡發毛,守在四周的人全都緊張起來,卻見那一柄一柄的長劍落地,每一柄都深入地下,一百二十柄長劍在地上刺出來一個雙喜。
喜氣的是,每一把劍上還細心的綁了紅布。
姓楚的那個人倒也沒什麼,也就是個劍神而已,站在屋頂上看着四周紅滿大地嘴角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