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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有人在家嗎?

長甯帝軍 知白 3501 2024-01-31 01:12

  窦懷楠沉默了一會後肅然道:“陛下以如此大的決然布局,我等當為陛下鞠躬盡瘁,經陛下之手,大甯将再開數百年盛世,我們又算什麼?”

  賴成朝着窦懷楠俯身一拜:“院長大人說過,人生于世,所遇之人皆可為師,聽一言而有所悟,見一行而有所感,便是受授之情,今日聽你這一言,便是我師。”

  窦懷楠回拜:“你這樣說,也不能虧了我那一百五十兩銀子,此去廊城身無分文,你不借我,我便去内閣門口賴着不走,就說是你欠我銀子不還。”

  賴成:“我這點敬意還沒有表現出來你就硬生生的給我憋回去了。”

  窦懷楠笑道:“那時初識将軍,我問他,為何你如此年少卻如此通達,将軍說......他不管遇到什麼人什麼事,要做什麼,隻在心裡問兩個問題,這兩個問題都過了那便去做,第一是問自己,問自己是否虧心,若連自己都覺得虧心那還有什麼可問别人的,第二還是問自己,不過是問自己如果這件事做了會不會傷害在乎的人,在乎的事”

  “問己問人,都無愧于心,那便去做,所以大人你說聽我一言可為師,你應該去謝沈冷。”

  賴成:“沈冷啊......”

  他看向窦懷楠認真的說道:“我一向自視甚高,覺得這世上大部分都不如我,若是仔細說起來,沈冷那樣的人自然也不如我,你且想想,他那般做人做事真的算精巧細緻真的算思謀缜密?他不管是為人的态度還是做事的風格,哪一樣适合在官場生存?”

  窦懷楠想了想,搖頭:“沒有一樣适合。”

  “可他偏偏被許多人敬重。”

  賴成歎道:“所以無愧于心這四個字,真的很難,我們敬重他,是因為我們做不到事事無愧于心。”

  他說完之後往四周看了看:“這院子留着吧,别又送了别人。”

  窦懷楠道:“我才不送,這是将軍當年送我的,算是借給我的銀子置辦,可那銀子他又不會要回去,和大人你說的一樣,若是别人送我一個院子我會想着這個人會不會有求于我,若是将軍送我這個院子,可我隻覺得他是心疼我。”

  賴成長長吐出一口氣:“我先走了,你需要的銀子我會派人給你送來,若是不夠的話......你再找别人想想辦法,我反正是不會多借。”

  窦懷楠噗嗤一聲笑出來:“就這句話讓人聽了去,别人就能直接給你定成沈冷那一系的。”

  賴成聳了聳肩膀:“我怕?”

  他邁步出門,走了幾步後又回頭:“你是通達之人,所以當然也明白陛下不是真的要罰你,你所經曆的是沈冷也在經曆的,你們都是國之重臣,也是國之忠臣,你知道的,陛下心裡也會難過也會自責,以委屈沈冷和你這樣人在謀事,非陛下所想,隻是别無他法。”

  窦懷楠道:“那你記得以後和陛下說,窦懷楠那邊還虧五十兩銀子,讓陛下補一下?”

  賴成哈哈大笑,大步離開。

  窦懷楠站在門口看着賴成走遠,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連将軍都不怕,連将軍都不覺得委屈,連将軍都在順着路走,我怕什麼。”

  他這輩子,不管有多大成就,又或者是沒有出頭一輩子籍籍無名,他都覺得自己牛-逼,因為他是沈冷的朋友。

  就是牛-逼。

  是誰都能做沈冷朋友的?

  窦懷楠回去繼續收拾那個院子,他沒有什麼可整理的東西,幾件衣服,一個水壺,一個錢袋還是癟的,明日去戶部領了給他制作的官印就可上路離京,有印绶便是有身份,廊城雖小,也是一方天地,是一方天地,别可有作為。

  把院子收拾好已經快天黑,他在台階上坐下來喘了幾口氣,好久沒有做力氣活兒,這才多大點的運動量竟是有些氣喘籲籲。

  就在這時候外邊有人敲了敲門,賴成走的時候窦懷楠沒有關門,之前沒關門是因為他覺得賴成一定會來,現在沒關門是因為除了賴成誰也不會來所以不在意,正因如此敲門聲把窦懷楠吓了一跳,他擡起頭往外看了看,門外站着一個身穿錦衣眉清目秀的年輕人,很面生,粗粗看就是面生,仔細看看......窦懷楠猛的站起來:“代公公?”

  代放舟笑呵呵的進來:“我還以為窦大人會認不出我。”

  窦懷楠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院子裡剛收拾過,到處都是泥土還沒有來得及掃。”

  “不用收拾,我一會兒就得回去。”

  代放舟從袖口裡取出來一些銀票放在桌子上,然後注意到桌子上的茶具:“有人來過?”

  窦懷楠沒說謊:“賴大人來了一會兒。”

  “嗯,大概也就是賴大人會來了。”

  代放舟道:“這些銀票窦大人明日上任的時候帶着用。”

  窦懷楠道:“我可不能用公公的銀子。”

  “我?”

  代放舟道:“我哪裡有什麼銀子,我那點銀子每個月除了留下自己花的,大部分都給了撫軍司,我雖然是個不全之身,算不得完整的男人,這身子這身份都讓我不能上陣殺敵,可是啊,男人就他媽的是男人,就得做些男人該做的事,将士們在邊疆守着着大甯,他們戰死了,我們享福了,苦的哭的都是他們家裡人。”

  代放舟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能做的,卻隻這麼多,我那點銀子做不了什麼大事,能讓戰死将士們的家人多吃一口肉,多買一件衣服,我心裡好受,窦大人你不知道,便是這等小事,每每念及我在做,我就覺得有些自豪驕傲。”

  窦懷楠俯身一拜:“代公公受我一拜!”

  代放舟吓了一跳,連忙伸手扶住窦懷楠:“窦大人你可别吓我,你這樣會折我壽......這銀子是陛下讓我送來的,大人來京之前賣了家産也把自己半生積蓄都給了撫軍司,陛下說,窦懷楠這個人嘴巴比賴成還臭,所以若再吃不好嘴巴會更臭,銀子給他,讓他吃好點穿好點,省的以後見了朕再罵朕昏君。”

  窦懷楠看着桌子上的銀票,手不由自主的微微發抖,片刻之後,他轉身朝着未央宮的方向跪下來重重磕了幾個頭。

  代放舟道:“大人此去廊城多保重,陛下雖然是降了你的職,可陛下何嘗不是要保護你?我這個身份不便多說什麼,大人隻管去,他日大人回來,天下誰人不識君?”

  說完這句話後代放舟俯身拜了拜,然後轉身走了。

  窦懷楠一直送出門,代放舟回頭說道:“到這就好,出了巷子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于是窦懷楠停下來,看着代放舟那瘦瘦的背影,忽然覺得勇武起來,怎麼看怎麼像個真真正正的大将軍,給他一把刀一匹馬,他也能在戰場上往來沖殺所向無敵。

  代放舟出了巷子往左右看了看,登上等在巷子口的馬車,坐好之後打開車窗看向窦懷楠,窦懷楠依然站在門口看着這邊,代放舟想着自己是不是話多了,自己這樣的身份不該說的話可不能多說,馬車緩緩前行,代放舟坐到另外一邊靠窗的地方往外看着,然後就不由自主的被大街上的一個人吸引了注意,那個人可真奇怪。

  穿着一身很寬大的黑色長袍,個頭比一般人高上一頭還多些,瞧着肩寬的樣子就是個雄武至極的壯漢,隻是也許腿有些問題,瞧着邁的步子應該不大,這種身高的人腿長步大才對,他走路的步幅卻有些小,也就讓這個人看起來行為和身材有些不對稱。

  那人轉頭也看向這邊,代放舟連忙挪開視線,盯着人看畢竟是不禮貌的事。

  那壯漢在馬車旁邊經過,代放舟也沒有多想。

  馬車順着大街遠去,而那壯漢則在代放舟出來的那個巷子口站住,他看着馬車走遠,咧開嘴笑起來,笑的莫名其妙。

  入夜。

  長安城的喧鬧稍稍變得安靜了些,大街上已經沒多少行人,這個天下,除了大甯沒有宵禁之外,怕是任何一個國家的都城都不敢。

  雖然沒有宵禁,可巡城兵馬司的巡邏隊伍到了晚上就會變得密集起來,每隔一段時間就能看到隊列整齊的士兵經過。

  壯漢随便找了一家鋪子買了七八個燒餅,這燒餅個頭不小,尋常人吃兩個也就飽了,所以賣燒餅的小販還特意多看了他兩眼,一看到這塊頭也就明白過來,這個身高這個體态,别說吃七八個燒餅,就算是吃十幾個他也覺得正常。

  壯漢買了燒餅後就又到那巷子口背靠着牆站着,賣燒餅的小販多注意了兩眼,心說好像這個家夥一直都沒有坐下過,路邊店鋪都已經關了門,縱然不在他的燒餅攤這吃也可坐在路邊台階上吃,而這人偏偏就喜歡一直站着,那麼大的塊頭總站着也不覺得辛苦?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大街上已不見行人,小販也在收攤準備回家,往巷子口那邊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家夥居然不見了,什麼時候不見的完全沒注意到。

  窦懷楠家門口,壯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擡起手在院門上敲了敲。

  “有人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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