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越道,闊海縣。
第一批分給沈冷的戰船和士兵已經從求立戰場撤離回來,在這裡休整等待他們的将軍歸來,這支名為巡海水師的隊伍再過不久将揮師北上,接受大甯皇帝陛下的檢閱。
船港内外,戰船浩蕩。
距離闊海縣城不到十五裡有個小村子名為積善莊,村子大概有四五百戶兩千餘人,按照村子的規模來說已經算是大村,當初大甯攻滅南越的戰火很少波及南疆,這一年來海域又太平,所以村子裡的人口增加的很快,原本逃難走了的村民陸續回來,似乎一片欣欣向榮。
不過還是有一些殘破房屋沒有人居住,當初求立人上岸掃蕩這村子遭過殃,很多人家都是整戶整戶的被屠殺。
在村子最南邊的一排房子受損最嚴重,求立人殺人放火不留餘地,這一排房子基本上都被焚燒,隻餘下兩三間勉強還看得過去,平日裡這些廢棄的房子無人進來,村民們都害怕見到冤魂。
華紫氣抱着刀盤膝坐在一間破舊不堪的屋子裡,身邊放着一些幹糧和水,四五個手下在周圍戒備,他們已經在這村子裡藏了将近二十天,即便是白天需要出門打探消息,也選擇天不亮就離開,入夜方回。
“沈冷回來了嗎?”
華紫氣看了一眼剛剛返回的手下,手下人穿着一身典型的南越百姓服飾,皮膚也被曬的黝黑,若不開口說話誰也不會輕易分辨出來。
“還沒有,有消息說快了。”
手下人垂首道:“不過倒是打聽到一些别的消息,據說沈冷身負重傷,下手應該更容易。”
“還打探到别的消息沒有?比如沈冷歸來後住在什麼地方,會去見什麼人,大概在什麼時候離開?”
華紫氣問,手下人怔了怔:“沒打聽到。”
“是沒打聽到還是沒打聽?”
華紫氣冷哼了一聲:“每個人都有自己存在的價值,你們做事的好與壞就是價值的體現,我交代一件事你們就去做一件事,多一絲都不會去做不會去想,我要你們何用?”
幾個人心裡不服,可卻沒有人敢表現出來。
這個華紫氣自從去了一趟桑國,歸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行事孤僻陰狠,而且沒有什麼同袍手足的觀念。
“你們留在這。”
華紫氣看了看外面天色,今日手下歸來的比較早,天色才剛剛發暗,十五裡路,他趕到闊海縣的話城門應該還沒有關閉,最近水師在船港整頓,闊海縣的城門關閉比正常時候要推遲一個時辰。
他換了一身衣服,用布将長刀包住背在身後,走到門口往四周看了看,确定無人,于是一閃身沖了出去。
幾個手下人回到屋子裡竊竊私語,都忍不住咒罵。
“在我們桑國學習的本領,跑回來卻對我們指手畫腳。”
其中一個刺客不屑的說道:“若非殿下還可能要用他,真想一刀宰了他。”
“這家夥,裝的好像自己是隊伍的領袖一樣。”
就在這時候殘破的院門似乎被人推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屋子裡的人都楞了一下,心說華紫氣怎麼回來的這麼快?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閉嘴不敢再多說什麼,畢竟華紫氣的刀術确實不好惹。
村子外圍還有他們的人暗中戒備,若是外人靠近的話早就有示警,尋常人也不可能躲得過暗哨的刀子,他們這些桑國的人,最擅長的就是刺殺偷襲。
院門響了,然後是屋門,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男人緩步走進來,屋子裡的所有桑國刺客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全都愣住了,如同看到了妖魔鬼怪。
“須彌彥......須彌彥大人!”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四五個桑國人連忙過來,眼神裡都是震撼。
“他果然還是把自己當成了桑國人,選擇手下的時候也會選擇你們。”
死去的須彌彥并不是真正的須彌彥,那是他一個得力手下。
須彌彥看起來三十幾歲年紀,面容并不冷傲,可就是給人一種很難親近的感覺,他像是一個這世界之外的人,看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感情,與他無關。
“須彌彥大人,你在說什麼?”
一個桑國刺客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東主應該是希望你們都回到桑國去的。”
須彌彥像是自言自語,并不是在回答那些人的問題,他眼神有些飄忽,似乎這些人也根本不在他眼裡。
“是的須彌彥大人,東主的意思是我們學習了大甯的戰兵訓練之法,回到桑國之後發揚光大,協助王一統桑國。”
“王會感激須彌彥大人你往日對我們的培養。”
須彌彥沉默了一會兒:“可我并不希望你們回去。”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卻很有穿透力。
“戰争的痛苦你們比我了解的更深,據說你們桑國連年戰亂,大大小小的王就有幾十個,每一個都渴望着一同桑國成為唯一的王,所以每一天都在厮殺,據說十三四歲的孩子就要拿起刀上戰場,雖然桑國并不強大,不管是地域,人口,文化,經濟,軍事......都沒有辦法和大甯相提并論,可是,若你們帶着大甯的東西回去了,以後會不會把刀子指向大甯?”
須彌彥的視線從遠空收回來,似乎終于正經的看了那些人一眼。
“須彌彥大人,你到底想說什麼?”
“大人,你是不想讓我們回去嗎?可我們終究是要回去的,桑國需要我們回去。”
須彌彥伸出左手,他的手白淨修長,完全不像是一個習武之人的手,甚至比決大部分姑娘的手還要好看,手上還有些水珠,似乎才剛剛洗過,他不算是一個多英俊的男人,氣質冷淡也不讨喜,可是就因為這雙手,可能會讓很多女孩子覺得親近。
“甯人的東西,你們還是留下吧。”
須彌彥語氣平淡的說道:“戰争的痛苦,最好還是距離甯人遠一些。”
他的身子忽然消失不見了,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突然間吸走了似的,可他又不是神仙鬼魅,隻是因為他太強速度太快,下一息他出現在最遠處的那個桑國刺客身前,當出現的時候身子已經和那個桑國刺客貼在一起,他的臉就在對方的肩膀上,在對方耳邊輕聲說道:“東主也是桑國人,非我族類,我在你們的眼睛裡看到了野心,對大甯錦繡江山的貪婪欲望。”
噗!
那隻原本幹淨漂亮的左手從桑國刺客的前兇貫入從後背直接穿透過來,手裡握着一顆還在微弱跳動着的心髒。
手一發力,五指收攏,那顆心髒随即爆裂,碎肉和血迹向四周激射出去,場面恐怖的令人窒息。
“須彌彥,你要反叛?!”
“須彌彥,東主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須彌彥的手從桑國刺客的身體裡抽出來,慢慢轉身:“反叛?東主已經是一個即将成為曆史的人,她的野心不僅僅是做大甯首輔的夫人,你們應該比我更了解的才對,我很感激她的培養,是她讓我從一個本應該平平常常的孩子變成現在這樣吧。”
須彌彥低着頭:“直到不久之前我才明白,她心裡一直都是恨大甯的,無緣無故的恨,非要找到緣故,可能是因為她覺得大甯遠比她的國家要強大。”
他擡頭,人已經在另外兩個站在一起的桑國刺客身前,左手成爪掃過第一個刺客的咽喉,直接把脖子抓掉了一半,手裡還抓着喉管和碎骨就已經轟在另外一個桑國刺客的太陽穴上,這一拳重擊之下,被擊中的桑國刺客太陽穴驟然坍塌了下去,另外一邊卻猛的鼓了起來,似乎下一息腦漿子就會爆出來。
他轉身,看向剩下的兩個桑國刺客。
“沈冷今日就會到闊海縣,華紫氣不會回來找你們了,如果他僥幸殺了沈冷的話,我也會送他和你們相聚,畢竟在他看來,和你們更像是一類人。”
剩下的兩個桑國刺客轉身就跑,連反抗都不敢,這麼多年來在一起生活一起訓練一起殺人,他們太了解須彌彥的實力,當初聽到須彌彥被殺的時候還覺得震撼,那是他們縱然拼盡全力也不可能擊敗的人。
噗!
又是一聲悶響,一根木樁帶着勁風一閃而過,直接從其中一個桑國刺客的後腰撞進去,足有大腿粗的木樁幾乎将人打成兩截,木樁在肚子裡擠出來,内髒黏糊糊的落了一地。
另外一個桑國刺客還沒有跑出房門,須彌彥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脊椎骨,左手五指抓進了血肉之中猛的往外一拉,兩塊脊椎骨被硬生生的拽了出來,那人便撲倒在地。
須彌彥蹲下來看着那張因為恐懼和疼痛而發白的臉:“東主給你們的使命是殺了沈冷,我會替你們完成,就算是報答她讓我成為現在這樣的人,我很感激,并不是虛言,雖然也也會恨她......如果沒有她的話我可能會是一個農夫。”
他一拳砸在那桑國刺客的腦袋上,砰地一聲,刺客的頭顱一般陷入地面中,一半被擊碎。
須彌彥起身,環顧四周。
“若做一個農夫,耕地種田,腳上是泥土,手上也是,背後是烈日......等到年紀差不多的時候尋一戶老實人家的閨女娶來,然後生孩子,再把孩子培養成一個農夫。”
他自言自語:“應該是很無趣的吧。”
院子裡有一口水井,須彌彥打了水洗手,血液還沒有變得粘稠凝固所以沖洗很容易,沒多久他的那隻手就又變得白淨漂亮起來,帶着水珠。
自始至終,他隻用了左手。
因為在他看來,殺這些桑國刺客真的不值得他用右手啊。
夜幕之中,他朝着闊海縣城的方向走去。
之所以用如此暴戾的方式殺了這些桑國人,是因為他要養殺氣,為另外一個人養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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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可能是我太矯情,狀态還在調整,好很多了,明天最少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