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寶寶在前,數百親兵緊随其後,戰船雖然擁擠,可船體搖晃自然不如平地,唐寶寶在水師多年,也不會在乎這搖晃不定,若水師的将軍在船上站不穩,哪裡配得上将軍甲。
“天下太平誰人定?!”
唐寶寶一聲高呼,長槊掃掉了兩三個求立人的腦袋。
“大甯戰兵!”
數百親兵咆哮着往前壓,左右兩翼皆有人為唐寶寶護持,唐寶寶那條大槊若蛟龍出海,隻管一口氣往前殺,求立人的彎刀太短根本不可近身,槊鋒上飄灑出去的血液也就越來越多。
沈冷站在高處看到唐寶寶親自帶着人上去了,臉色頓時一變,他招呼了一聲剛剛趕過來的窦懷楠:“你來調度指揮!”
沒等窦懷楠拉住他,沈冷已經從高坡上沖了下去。
“怎麼......做将軍的都這樣?”
窦懷楠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站在高處,左手舉着千裡掃過戰場,哪裡有需要補充兵力的,就立刻調派預備隊上去。
對于主将這種絲毫也不把自己當主将的行為,窦懷楠也是毫無辦法,沈冷已經不止一次沖上去,在窦懷楠看來,若是在六品校尉五品将軍的時候這樣做也就罷了,如今沈冷已經是正四品,将來還要獨領一軍,這樣冒險真的值得嗎?
後來窦懷楠反思了一下,覺得是他還沒有把自己看做一個戰兵,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覺得自己是個軍人。
所以他現在也隻是無奈,而非不解。
水寨木牆外,唐寶寶帶着人反殺回去,長槊若遊龍,擋者必死。
很多人才想起來,這個好酒好色喜歡大笑出聲似乎從來就沒有一點架子的人,這個大部分時候低俗笑話張嘴就來卻出身豪門的人,這個喜歡摟着戰兵稱兄道弟然而若誰觸犯了什麼他不能忍之事立刻就會上去拳打腳踢的人,曾經在長安城演武場上驚豔四方,亦曾在戰場上大殺四方。
唐寶寶絕對不是個寶寶,他是個殺神。
求立戰将阮火和李紮兩個人分别帶着一支隊伍一左一右殺來,這些求立人在戰船上如履平地,沖過來的速度極快,而且兵力比唐寶寶要多至少兩倍,兩支隊伍如同鐵鉗一樣朝着唐寶寶的隊伍夾了過來。
唐寶寶一槊将面前求立士兵心口戳穿,槊鋒一挑将那求立士兵的屍體挑起來往前沖,後邊的求立人躲閃不及,一槊戳死了五個人,距離最近的那個離他握槊的手連一寸都沒有。
唐寶寶一聲暴喝,雙臂上肌肉全都繃了起來,衣服袖子居然被撐破!
他雙臂一發力,橫着将挂在長槊上的人全都甩了出去,五具屍體飛出的畫面,帶着一股血腥之極的美感,血液從傷口之中潑灑出來,放慢了看的話,或許能在血液之中看到正在流逝的生命。
阮火嗷的一聲從另外一艘船上跳過來,雙手握着彎刀重重往下一劈,唐寶寶雙手将大槊橫舉起來,彎刀當的一聲劈在槊杆上,這一刀居然震的唐寶寶向後退了半步。
阮火一刀劈中立刻蹲了下去,在他後邊的李紮從他頭頂躍了過來一刀橫掃直奔唐寶寶的咽喉,唐寶寶将大槊豎起來擋住這一刀,刀鋒在槊杆上留下一道頗深的痕迹。
“媽的!”
唐寶寶立刻就怒了:“你知道我的槊有多貴?!”
他反擊兩槊,可李紮才退,阮火又欺身進來,身子往前一滾彎刀掃向唐寶寶膝蓋,唐寶寶隻能再次後撤,低頭的那一瞬間,李紮的刀子狠狠的劈向他的脖子。
唐寶寶側身避開,大槊橫掃出去逼退李紮,而阮火卻蹲着往前移動,一刀一刀隻管朝着他雙腿上招呼,唐寶寶隻好再次後撤......後邊都是人,他的親兵隊在身後,再退就會把身後的人擠下去。
唐寶寶這種善用長兵器的人,一旦被敵人近身,況且是阮火和李紮這樣兩個配合殺人很多年的近戰武者,他的長槊就變得有些不靈便。
噗的一聲,唐寶寶的小腿上被阮火的彎刀掃了一下,褲子被切開,片刻之後就有血滲透出來。
阮火立刻得意起來,唐寶寶看到了敵人嘴角上明顯已經露出來的笑意。
唐寶寶也笑了笑,稍顯自嘲。
太久沒有親自上陣厮殺過,似乎手感稍稍有些差。
他将長槊往後拉了一下,大半截槊杆被他抽到了身後,攥着槊鋒靠下一點的位置猛然往上一撩,蹲在地上的阮火不得不往後翻滾出去避讓,他習慣了攻擊人的下盤,和李紮這種配合殺人的方式已經用了差不多十年,每一個動作都不陌生,所以反應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可他才翻出去,唐寶寶的手往前一甩,本來拉到了後邊的槊杆往前疾進,槊杆離開了他的手心,在這一瞬間唐寶寶一腳踹在槊尾,長槊驟然加速追上向後翻滾的阮火,将近三尺長的槊鋒全都刺穿了過去,好一個前後通透。
唐寶寶向前大跨步一把抓住槊杆往後一拉,槊鋒從阮火的身體抽出來的那一刻,仿佛把靈魂也從阮火的軀體之中拉出來了一樣。
阮火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心髒位置那個狹長的傷口裡血一股一股往外淌,他側頭看向自己的同袍李紮,和他并肩作戰已近十年的人,生命最後一刻希望的是李紮過來救自己,然後卻看到了令他最後一次恐懼的畫面。
李紮的脖子被槊鋒刺穿,然後槊鋒在脖子裡急速的旋轉起來,那種轉動的速度便是一棵大樹也能鑽透,槊鋒鑽進去又轉着抽出來,李紮的腦袋不由自主的歪向一邊,脖子兩邊都隻連着薄薄的一層肉皮,槊鋒抽離出來的那一刻,因為旋轉而甩飛出去的不止有血液,還有碎的骨頭和喉管。
唐寶寶低頭看了看腿上的傷,忍不住微微歎息了一聲:“好久沒有動過了,看來光是練練腰也不行。”
他的親兵奮力将阮火與李紮帶來的求立士兵擋住,可是兵力上實在相差懸殊,而且在這擁擠一處的戰船甲闆上又難以施展開,雖然勉力支撐,可已經稍有頹勢。
唐寶寶舉起大槊往前一擲:“都他媽的給老子精神起來。”
那大槊化作流光一般飛出去,直接把前後兩個求立士兵釘死在甲闆上,唐寶寶彎腰将李紮的屍體拎着腳踝扔了出去,又砸倒了好幾個,幾個求立士兵沖到他面前,幾把彎刀全都揚了起來,唐寶寶腳步一動,腳下炸開一團力量,身子猶如重錘一樣撞在一個求立士兵的兇口上,左臂彎曲手肘在前,這一擊把那個求立士兵的兇口都撞的坍塌下去一個大坑。
一腳将靠近身邊的求立士兵踹飛,唐寶寶将大槊重新抓回手裡。
“射死他!”
“放箭!”
求立人那邊響起來幾聲嘶啞的吼聲,緊跟着一片羽箭朝着唐寶寶激射而來,唐寶寶的左右親兵立刻橫移近身,用胳膊上的盾牌盡力擋住将軍,可是他們自己的大部分身體卻暴露在箭雨之下,沒多久,兩個人全都倒了下去,每個人身上的羽箭多到幾乎再也沒有可以刺入一根羽箭的餘地。
兩個親兵倒了下去,立刻就有人遞補過來,他們的職責就是拼盡自己的最後一絲力氣也要為主将擋住箭雨。
木牆上的大甯弓箭手開始朝着這邊攢射,将求立人逼退了不少,可是唐寶寶身邊的親兵戰死也已經半數以上,倒在他們面前的求立人的屍體要更多,已經有差不多一米高。
從戰船與戰船之間的空當掉進水裡的屍體也很多,水面上随波而動的屍體已經變得冰冷僵硬。
就在這時候,一支羽箭帶着尖銳的破空之聲飛來,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唐寶寶的臉色就微微一變,擡起手用大槊撥擋了一下,槊鋒精準的将那支羽箭擊飛,可羽箭上的力度居然震的槊鋒劇烈的顫抖起來。
第一箭才到,第二箭緊随其後,大槊太過沉重雖霸氣卻少了些靈動,擋開一箭,再想擋第二箭已經來不及,唐寶寶身邊的親兵卻撲了過來,手臂往前伸出去擋在唐寶寶心口,羽箭噗的一聲擊穿了親兵的手臂,又是一聲脆響,箭簇狠狠的撞在唐寶寶兇甲護心鏡上,這一擊竟是把護心鏡撞的癟下去一個坑。
第三箭瞬息而至,居然打在護心鏡剛剛被射中的同一個位置,唐寶寶向後連着退了兩步,臉色已經微微發白。
他向後退步,兩個親兵一左一右上來擋在他身前,第四支箭又到了。
那哪裡是什麼尋常羽箭,而是鐵羽箭,弓開三石,勢若流星。
鐵羽箭擊穿了第一個親兵,下一息從第二個親兵的背後刺穿出來,雖然速度已經算不得有多快卻依然精準的射在唐寶寶的護心鏡上,三箭連中,哪怕第三支射在護心鏡上的鐵羽箭力度已經不足,可依然将護心鏡擊穿出來一個小洞,若非唐寶寶兇甲護心鏡厚實堅固,這第三箭就可能透穿護甲。
遠處,阮青鋒搭上的箭再次飛了出來,而在這支箭前邊,還有三支箭幾乎是沿着同一軌迹飛了過來,速度之快,人的眼睛完全看不清楚。
四支箭若首尾相連,箭與箭之間的距離幾乎相同。
當!
唐寶寶的身前半米處忽然綻開一朵火星,極為璀璨,一支羽箭從他身後側方飛過來,精準的攔截了第一支鐵羽箭,于是唐寶寶的那一槊便沒能擋出去。
當。
當當。
又是三支羽箭從同一方向飛來,将後面的三支鐵羽箭盡數蕩開!
沈冷從一艘戰船上淩空掠起,半空之中羽箭連珠而出,破阮青鋒四箭之後并沒有停手,他的動作猶如行雲流水,抽箭拉弓,箭飛出去,将後續兩支鐵羽箭再次擊落,阮青鋒臉色一白,眼神狠厲起來,不再瞄準唐寶寶而是沈冷,箭出如流星。
兩個人的箭不斷在半空之中相遇,前後一共十一箭之後,阮青鋒射出的箭居然隻能飛到身前不足三米處!
他已經沒有機會再發一箭,因為沈冷的第十二支箭已經到了他身前。
阮青鋒不得不跳開避讓,羽箭随即噗的一聲沒入他身後親兵的兇膛。
沈冷站在船頭持弓搭箭,阮青鋒一轉身鑽進隊伍裡,竟是不敢再面對。
可第十三支箭還是來了,那箭從兩個親兵脖子之間的空當裡飛了過去,噗的一聲戳在阮青鋒的肩膀上,阮青鋒身子往前一撲,心已經是狂跳不止。
沈冷微微歎息了一聲,想着自己還是應該再多練練才行,若先生看到了還不笑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