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帶着自己的隊伍回到水師營地直接就去了大營武庫,他手下的人就好像搬家的小螞蟻,武庫的人都看愣了,要不是水師大營這邊陛下的旨意也已經知曉,誰敢由着他這麼搬。
“此去很遠?”
武庫主簿小心翼翼的問,心說沿途都有物資補給,水路上的官補碼頭不斷何必搬運這麼多東西,于是猜着莫不是沈将軍要帶着他這一旗人直搗求立國?
“唔,要出江南道,自然遠。”
“将軍搬的東西用作途中消耗,别說出江南道,可以繞江南道三圈。”
沈冷看了看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于是擺手讓士兵們停下來:“多謝主簿大人配合,我們這就要直接起航了,我是怕你想我,此戰短則一年長則兩三年,這麼久我不來這武庫裡都會顯得空蕩蕩的。”
“沈将軍你還是快走吧,你再不走我這才會空蕩蕩。”
沈冷哦了一聲,帶着虛僞的不好意思離開了武庫,然後直奔安陽船塢。
安陽船塢那邊其實進展不慢,帶回來的求立人縱然對造船不熟悉,但對船隻性能結構都熟悉,最主要的是他們熟悉大海,剛被帶回來安陽船塢不久皇帝陛下就特意從廷尉府抽調了幾個人過來,本還有些頑抗的求立人在廷尉府那些夜叉一樣的人面前沒兩日就變得服服帖帖。
原本帶來的求立人因為語言不通所以交流很麻煩,廷尉府的人輕描淡寫的說交給我們處理吧,于是把那些求立戰俘輪流帶走,每次十天,三個月之後這些求立人莫說交流,最差的那個也已經掌握中原文字的三種寫法。
安陽船塢隸屬于工部,縱然船塢重要可畢竟行政級别有限,船塢的主官隻是一位工部郎中,級别與沈冷同,這地方唯一的好處就是不缺錢,陛下對船塢極在意,隻要報上去的内閣稍稍勘核無不批準。
如今沈冷他們從南邊海疆歸來也已經一年多,經過前期将近一個月的拆解構圖,又經過半年時間打造出第一艘伏波,又近一月時間的航行檢測後,第二批至少幾十艘伏波正在批量建造,大甯的工藝走在世界前端,工序熟練之後速度自然也就快了起來。
船塢占地規模極大,籌建水師之前五年就開始建造安陽船塢,處處可見忙碌的匠人卻嚴整有序。
工部郎中王愛水正在自己書房裡悠閑品茶,下面人急匆匆的進來說水師有一位沈将軍來了,說是奉旨南下海疆,要來船塢提船。
王愛水一愣,心說水師南下的事倒是知道,可提船是幾個意思?
他也知道這位沈将軍是水師提督莊雍麾下愛将,當然不敢怠慢,整理好衣袍連忙出去迎接,到船塢時候遠遠的就看到那些人已經上了一艘萬鈞,還是最新改造的那艘萬鈞,王愛水頓時覺得有些不妙。
“沈将軍!”
離着還遠王愛水就高呼了一聲,加快腳步跑了過去。
“王大人。”
沈冷在船上朝着下邊的王愛水抱了抱拳:“我奉旨南征,過來船塢看看船。”
王愛水呼哧呼哧的爬上萬鈞,這季節都急出來一身汗:“将軍南征是大事,有什麼事需要我配合盡管說。”
沈冷拍着船舷:“我來時看外面停了差不多有二十艘伏波了。”
王愛水連忙說道:“那些船其中隻有七艘經過了航行檢測,其他的都還不能出港。”
“七艘,這麼巧的麼。”
沈冷問:“我要是把這些伏波都提走需要什麼手續?”
王愛水讪讪的說道:“手續上确實繁雜了些,理論上,船塢的船造好一批後經過檢測合格然後報交工部,工部知會兵部戶部,然後上報内閣......”
沈冷把黑線刀抽出來放在身邊:“有沒有比較簡便的法子。”
王愛水看了看那把刀,咽了口吐沫,傳聞水師副提督沐筱風的死就沒準與這位沈将軍有關,若真如此,他連副提督都敢殺,在這船塢誰能擋得住他?
“可以先寫借條.......”
“唔,這就方便多了。”
沈冷回頭看向跟來的行軍主簿窦懷楠:“給王大人寫個借條,就借......伏波二十艘,萬鈞三艘,蜈蚣快船五十艘,還有......”
王愛水都快炸了:“還有?”
“還有神威一艘。”
王愛水腿發軟,扶着船舷才勉強站穩:“沈将軍,借東西,不是這麼借的啊......縱然是水師提船,也得,也得好歹給咱們的規矩幾分面子吧,将軍這一旗水軍最多也就是用十到十二艘船,将軍帶那麼多走用不了啊......”
“說的也是啊。”
沈冷問窦懷楠:“寫了嗎?”
“還沒。”
“那就考慮一下,先來伏波七艘?”
王愛水點頭如搗蒜:“好的好的,這個可以......”
“再加神威一艘。”
“這個不可以!”
王愛水臉都快扭裂了:“将軍,神威是提督大人的旗艦,而且還差一些地方尚未改造成功,縱然是提督大人親自來提船也不是馬上就能提走的,再說将軍這級别......”
他的意思很明顯,沈将軍你這級别也夠不上用神威大船的啊。
沈冷一本正經的說道:“級别之類的事先放在一邊,我有一個構想......求立人是很讨厭的對不對,對待求立人能殺就不能生擒,因為他們對我甯人就是這個态度,這是仇,求立人對大海更熟悉水戰比我們有經驗,所以我打算出奇制勝。”
王愛水哪裡有心思聽他說這個,隻想着如何阻止他拐走神威。
沈冷繼續一本正經:“我是這樣打算的,我們不是有沖撞船鐵犀嗎,但是鐵犀的速度太慢了而且大規模作戰隻怕作用也不大,畢竟船不大且笨重啊,我看神威就可以,我們把神威做沖撞船直接撞過去,求立人就算再狡猾也一定想不到我們上來就用旗艦撞他們,哈哈哈哈哈......這般妙計也就是我想的出來,必能把求立人吓他媽的老大一跳。”
王愛水膝蓋都軟了:“沈将軍,沈爺......咱能不開玩笑嗎?求立人他媽跳不跳,我已經被你吓了老大一跳,那可是水師旗艦啊,象征着大甯的威嚴,水師的威嚴,也是陛下的臉面啊,你直接當沖撞船......”
沈冷一臉嚴肅:“作戰乃是大事,不用去在乎那許多。”
窦懷楠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上來調節一下,拉着沈冷的手動情的說道:“卑職知道将軍求戰心切,也知道将軍多麼的痛恨那些求立人,可是将軍也要三思而後行,畢竟神威乃是水師旗艦,第一戰就沉了的話不吉利。”
說什麼都沒打動沈冷,這句不吉利倒是讓沈冷動容。
“有這說法的嗎,不吉利可不行。”
沈冷覺得可惜極了,一臉的遺憾,看向王愛水:“那......神威我就不帶了,我把這艘萬鈞帶走怎麼樣?”
王愛水:“這......”
沈冷:“看起來王大人很為難,我最不願意為難人,唉,還是算了。”
王愛水:“好啊好啊。”
沈冷:“還是帶神威的好,我看我要帶神威你都沒有這麼為難的。”
王愛水:“萬鈞!一艘萬鈞!”
沈冷勉為其難:“那就這樣吧......七艘伏波一艘萬鈞,配備好蜈蚣快船,一日之内交給我,沿海百姓還在水深火熱之中,盼水師來如久旱盼甘霖,我們不能耽擱啊。”
王愛水此時還能說什麼,讓窦懷楠認真寫了借條用了沈冷的将軍印,心說反正到時候出了問題朝廷問起來我就說你搶走的,再說長安城那麼遠......
陳冉在旁邊壓低聲音說道:“恭喜将軍喜提萬鈞一艘。”
沈冷同樣壓低聲音:“美滋滋......”
幾個人在王愛水的客廳裡坐着休息,船塢的匠人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七艘伏波整理一番,沈冷的人把熊牛上裝載的物資轉移到伏波上,那兩艘柳莺裡的東西倒是不用搬,萬鈞慢慢的被小船拖出船塢内水路出港調轉船頭,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能出發。
王愛水終于松了口氣,笑呵呵的問道:“若還有什麼我能幫忙的,沈将軍隻管說就是了,咱們都是大甯的官員雖然分工不同卻一樣的忠君愛國,水師南下為國厮殺守土一方我隻能在這為水師督造更多更好的戰船,心有餘力,隻要我能做到的你盡管提。”
說完之後自己楞了一下,然後就後悔了,心說他媽的這些客氣話跟誰說也不能跟沈冷說啊......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沈冷,隻盼着沈冷說已經無所求。
“倒還真有一件事王大人幫得上忙。”
王愛水在椅子上出溜了一下,差不點滑下去:“咳咳......沈将軍,你說你說。”
“船塢裡還有不少求立人的水軍士兵對吧,我上次親手抓回來的那些,我聽聞船塢裡常駐的那幾位廷尉府的大人把他們都收拾的服服帖帖了?這些人之中我得挑幾個帶走,比在當地再尋向導翻譯要省力,況且還能讓他們混進黑猴子裡打探情報。”
王愛水一臉為難:“這個......”
沈冷有些意外,連萬鈞都給了,幾個求立人俘虜難道就這麼為難嗎?
“沈将軍你是有所不知啊......你說帶幾個求立俘虜走這自然沒問題,别說幾個,再多些也沒問題,做向導翻譯都可,但就是别讓他們做奸細混回去。”
沈冷:“你是說,他們依然不能用?廷尉府的人隻是吓住了他們,卻不能真正的收服他們。”
“那倒也不是,就是吧......”
王愛水歎道:“或許是因為長期都在船塢中見太陽的時候少,又或者是我大甯的水土養人,這些求立人現在......不那麼黑了,現在說話還有一股江南道的味兒,有幾個還滿嘴之乎者也,廷尉府訓的太狠了,我怕是到了南邊一眼就露餡。”
他側耳聽了聽,指向窗外:“你聽,現在唱江水小調的那個就是求立人。”
沈冷也仔細聽了聽,一驚:“怎麼唱的還如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