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安城這種情況下,還有任何一股江湖勢力敢露頭出來,要麼是真的無畏,要麼是真的白癡,要麼是真的有所圖。
想想看,如果是一個老江湖,在安城縣被朝廷力量控制如此嚴密之際,有所圖也不會輕易讓朝廷盯上,再強的江湖勢力,在朝廷力量面前也隻能低頭做人。
白癡無畏有所圖把這些集合起來的特質,是年輕的江湖客。
有些時候,也會白癡無畏無所圖。
年紀大了的人才是混江湖,年紀小的,是闖。
所以明知道安城縣裡要出大事,還是有不少江湖客湧進縣城,大部分人是來看熱鬧的,薛城的死訊傳開之後,整個京畿道的江湖之内有數不清的人想來看熱鬧,他們不是不信薛城死了,他們是覺得薛城不會白死。
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反正事不關己,越熱鬧越開心。
可是當第二天一早有消息傳出來的那一刻,好像每一個人都覺得這件事和自己有關了。
百曉堂的人來了,說要拍賣一件東西,但不是他們拍賣,他們是被請來做公正的。
百曉堂堂主李百曉到了安城縣,人才一露面就被帶到了縣衙,還沒有來得及在縣城中掀起一股波瀾就被沈冷的人按了回去,老老實實的。
但波瀾還是起了,是要被拍賣的那件東西導緻。
午時之後,安城縣和風細雨樓百曉堂要在這辦一場拍賣會,拍賣的不是什麼稀世珍寶,不是書畫不是古董,不是兵器甲胄也不是名貴藥草。
而是一個消息。
縣衙。
沈冷看了一眼戰戰兢兢坐在那的李百曉,李百曉不敢與他對視,但卻強撐着一臉的無辜。
“國公爺,這消息我真的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李百曉解釋道:“我也是剛剛才到安城縣,夥計們也是剛剛把這事告訴我,多一些我都不知道。”
沈冷哼了一聲:“你才到安城縣?我給你一個機會重新說,你知道騙我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我這個人最讨厭兩種人,一種是坑我錢的,一種是騙我的。”
李百曉臉色為難,好一會兒後歎了口氣道:“确實不是剛到安城縣,得到薛城死訊之後我就來了,百曉堂是靠消息生存,靠消息立足,所以江湖上的是是非非百曉堂都會打探,薛城的死是近些年來京畿道發生的最大的事,牽動的不僅僅是朝堂也牽動江湖,我來,是想看看能不能發現些什麼,畢竟感興趣的人很多,願意花銀子買消息的人也不少。”
他陪笑着說道:“我剛才不敢說,也是怕國公處置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沈冷打斷。
“說重要的。”
沈冷道:“那消息到底是什麼?你自己藏的那麼好,我出長安城之前就派人去百曉堂找你,你為了躲韓喚枝韓大人多久都不敢露面了,連你的人都說他們也不知道你在哪兒,如果這消息不重要能把你炸出來?”
“具體是什麼,我真不知道。”
李百曉一臉請你相信我的真誠表情,奈何他知道沈冷根本就不信,他也知道比起那位鬼見愁韓大人來說,這位名滿天下的安國公手段一點兒也不少。
“我的人在昨天接到消息,有一個神秘的主顧找過來,說今日要在和風細雨樓辦一場拍賣會,但是他不願意露面,而是請我百曉堂的人出面主持拍賣。”
李百曉道:“拍賣的是個消息,現在對外透漏的隻是一句話......薛城是怎麼死的。”
李百曉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我現在确實不知道别的什麼了,那人是男是女都不
确定,但他一定會熟悉百曉堂,不然的話安城縣這邊百曉堂沒有分号,怎麼可能直接找上門。”
沈冷問:“他給了多少傭金?”
“沒給......”
李百曉道:“他說消息賣出去什麼價錢,百曉堂可抽頭一半。”
沈冷忍不住笑起來:“你真當我是傻子?這消息一旦放出來,最先找你的肯定是朝廷的人,你認為朝廷會給你錢買你的消息?他不給你傭金你就敢接這生意,你多大的膽子!”
李百曉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傭金是給了一點,不多。”
沈冷眼睛微微一眯。
李百曉從袖口裡摸出來一張銀票:“一萬兩定金,我交公。”
沈冷把銀票拿過來看了看,然後遞給陳冉,陳冉熟練的塞進自己衣服裡。
李百曉一臉的心疼。
“說說他定的規則。”
沈冷問。
李百曉連忙回答道:“規則簡單,價高者得,消息放在一個地方,沒有告訴百曉堂的人,拍得消息的人會被通知這個消息具體在什麼地方。”
沈冷點了點頭:“午時是吧。”
李百曉道:“是是是,對方定的是午時,和風細雨樓。”
沈冷問:“進和風細雨樓不是那麼容易吧。”
“是,對方要求,必須有足夠一萬兩以上現銀或是銀票的客人才能進門。”
沈冷問:“限制人數嗎?”
“每一個客人可以帶一個朋友進去。”
“陳冉。”
沈冷回頭道:“換衣服去,帶着這一萬兩銀票。”
李百曉一臉凄苦:“用草民的銀子買草民的消息,安國公真是會做買賣。”
沈冷:“你錯了,我不買,銀票隻是拿出來讓你的看門人看看我有資格進去。”
李百曉:“......”
和風細雨樓。
從上午開始進入和風細雨樓的人就越來越多,這裡是安城縣規模最大的一家青樓,至于為什麼要把拍賣會定在這外人誰也不知道,但沈冷現在已經知道了,這家青樓就是百曉堂的産業。
換了一身尋常衣服的沈冷和陳冉溜溜達達的到了和風細雨樓門口,沈冷和陳冉臉上都粘了假胡子,兩個人看起來成熟了不少。
門口的夥計躬身施禮,然後陪笑着說道:“兩位客官也是要去拍賣會的吧?”
陳冉把銀票掏出來晃了晃,那夥計看仔細了之後連忙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到一樓大堂就坐,不過應該已經沒地方坐了,如果兩位貴客想舒服一些,可以加錢上二樓包房。”
陳冉問:“包房多少錢?”
“三千兩。”
小夥計回答。
陳冉看了沈冷一眼,沈冷道:“三千兩倒是不貴,把那一萬兩銀票給他,咱們去包房,三千兩是包房的錢,六千兩是小費。”
六千兩的小費,這夥計都不敢收。
陳冉把銀票遞給小夥計:“冷着幹嘛?找我錢啊。”
小夥計懵了:“啊?找錢?”
陳冉道:“你沒聽清楚我們家公子說的?三千兩是包房錢,六千兩是小費,你找我一千兩。”
小夥計:“找......找不開。”
陳冉道:“那你先把我們帶上包房,讓能找開的人來包房見我們。”
小夥計也不敢真的怠
慢了,心說反正現在和風細雨樓裡也不敢有人鬧事,東主手下的高手都布置好了,誰鬧事都會被請出去。
他帶着沈冷和陳冉上了二樓包廂,包廂是開放式的,一圈都可以看到一樓大堂,包廂基本上都人滿,可見八婆的人有多多,還有錢。
這一圈包廂,隻有兩個包廂的紗簾是放下來的,看不到裡邊的人是什麼模樣,剩下的包廂沈冷都看了看,基本上都是江湖客,沒有他認識的人。
在包廂裡落座,不多時小夥計就領着掌櫃的上來,和風細雨樓是安城縣最大的青樓,掌櫃的是多八面玲珑的人物,他一進來就陪着笑,看到沈冷的時候态度謙恭的讓沈冷一眼就看出來李百曉一定對他交代了什麼。
“包廂費。”
陳冉把銀票遞過去。
掌櫃的連忙搖頭:“哪裡敢收國公爺的銀子,這包廂你随意坐,一會兒我派人上來伺候,酒水我們也請了。”
陳冉笑起來:“李百曉真乖。”
掌櫃的問:“那請問,有什麼需要?我現在就去準備。”
陳冉:“雞。”
掌櫃的一怔:“雞?”
陳冉:“嗯,沒錯。”
掌櫃的試探着問了一句:“是哪一種?”
陳冉:“燒雞,烤雞,炖雞,叫花雞,荷葉雞,香菇雞,什麼雞都行,我不挑。”
掌櫃的長出一口氣:“真要雞啊。”
陳冉:“......”
沈冷歎道:“他這估計你要的不一定有,你不要的都有。”
陳冉楞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午飯還沒吃,餓的受不了了,你有什麼就上什麼。”
掌櫃的連忙下去,不多時一個一個的妙齡姑娘端着托盤上來,酒菜在桌子上很快就擺滿了,陳冉直接動手撕了個雞屁股下來遞給沈冷:“好的給你,吃哪兒補哪兒,你最近用腦多,補補腦子。”
沈冷:“滾......”
就在這時候和風細雨樓的掌櫃走上大堂高台,清了清嗓子後說道:“諸位應該都是奔着消息來的,在拍賣之前,我先聲明兩件事......第一,此次拍賣和本店無關,本店隻是提供場所,收取了一定費用,所有與此事有關的後果,本店概不負責......第二,消息不在本店,價高者得,委托本店拍賣的客人會在成交之後親自将藏消息的地點告知。”
有人忍不住喊了一聲:“誰知道那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
掌櫃的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人哼了一聲:“那誰買!”
掌櫃的無奈道:“委托本店拍賣的那位客人隻留下一句話......愛買不買。”
他歉然說道:“這确實是他的原話。”
場間一片嘩然。
就在這時候二樓一個包廂裡,有人大聲說道:“消息多少錢我都買了,其他人散了吧,我不信這裡誰比我有錢,誰比我還閑。”
說話的人走到二樓欄杆處,手扶着欄杆說道:“另外,今兒這裡所有客人的酒水,我請了。”
陳冉往那邊看了一眼:“誰這麼嚣張?”
站在旁邊給他們倒酒的小姑娘壓低聲音說道:“京畿道首富呂厚的獨子,呂子律。”
那邊,呂子律笑呵呵的說道:“薛城怎麼死的其實我不關心,我隻是想讓你們知道我有錢,所有花錢的事我都有興趣,而且還要證明誰也買不過我。”
他說完之後還歎了口氣:“也隻有花錢還讓我有一點點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