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怕是惶惶不可終日的“開門揖盜”,但此事過後,賈蘭前途更加光明的事實,已經不言而喻。
雖然說,就算沒有賈琮出現,沒有随着賈府叔伯們一起堕落、醉生夢死的賈蘭,也必然跻身官場。
但是,科舉難過,而過了科舉之後,對于大多數讀書人來說,不過又是另一種折磨罷了。
曆史上的不少狀元、進士,下場都不好,從狀元做到首輔的周延儒,也抵不過崇祯的一杯毒酒。
這些道理,李纨未必不明白。
賈雨村、賈琮這種“升官天才”,畢竟是少數人。
倘若把官場看成一個競争激烈的行業,那麼一個成功者背後,都堆滿了無數的失敗者。
都是一樣一樣的。
給皇帝打工,縱使首輔,誰能夠不提心吊膽?
而十二金钗,個個都是心思機敏之人、外秀内慧,“夢裡功名,更那堪鏡裡恩情”!“問古來将相幾還存?也隻是虛名之後人欽敬”!
急急忙忙地穿好衣物,李纨便趕着賈琮走了,來不及軟語溫存,臉上殘留着紅暈:“往後你可不能再來這裡了,不然我可不依……”
賈琮一聽,心裡微喜,拍了一下李纨的後面……頓時柔軟的兩片搖晃不已,他道:“我明白了,這裡不行,别的地方就行了……”
其實這個名門閨秀、大家千金出身的李纨,真的很不錯,賈琮滿足的不僅是身體上。
還有身體上和心理上。
總之很爽。
爽就行了。
“你能為我着想一下就好……”李纨的羞恥感消退不久,臉愈發紅了,看都不敢看,轉身背對過去,任由賈琮抱住。
須臾又覺得黯然,自己何以堕落至此啊。
萬一捂不住,誰都沒好下場。
但她沒說出來。
“你放心,總會有辦法的。”賈琮安慰了幾句,才告辭出門。
因為他時間把握得當,素雲、碧月等下人倒不至于懷疑。
“唉……”李纨輕歎了一聲,聞着閨房裡,事後殘留的一點餘味,出神了好大一會。
但一想起賈琮那溫熱的手掌、嘴唇,娴熟而又不失溫柔的動作……李纨整個的心裡和柔軟曼妙的身體,俱是不禁火熱起來……畢竟如果不是賈琮,她都快忘幹淨這種味道了……
很美妙,很美妙……隻有人類和海豚才能感受到的美妙。
人生如果失去、不珍惜、不享受這種美妙,那真是暴殄天物……
再想想賈琮可是自己的堂小叔子……不赤雞嗎?很赤雞噢!
赤雞得一塌糊塗!
“呸!”李纨風韻猶存的臉上不由火辣辣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點口嫌體正直……
……
賈琮也覺得美妙赤雞。
不過往大觀園南邊走、到了園門的時候,卻碰上了姑娘們和夫人們管家的一幕。
這個園門是一道垂花門,左右設有議事廳,垂花門設計很講究,一般都是設計在跨院院門、園子大門的。
賈琮看到,趙姨娘一身紅裙,站在門口哭起來,一邊抹淚,一邊跺腳:“哎喲!我不活了!環兒是你親弟弟,三丫頭,你難道也不是從我腸子裡面爬出來的?雀兒還不會飛,就忘本了?!”
“蘭小子考中了秀才,琮兒中了狀元,家裡何嘗不是要拿出一些貼補的!環兒今年考縣試沒中,但一年八兩銀子的筆墨紙硯費,你豈能說革就革了?那環兒該怎麼讀書?還怎麼中?”
“前幾年你舅舅死了,你不多幫出幾兩銀子也就罷了,何必對你親弟弟如此?哎呀!我不活了!哎呀!我不活了……”
說完,趙姨娘伏地大哭!
看起來真像窦娥對簿公堂、六月飛雪了!
裡面平兒、寶钗都忙不過來,賈探春也是聲色俱厲,又覺得丢臉。
賈探春可不認趙國基那個舅舅,她從小是王夫人養大的,心也向王夫人。
說起來,沒有誰對誰錯可言,探春不認生母、忘本嗎?是的,就是如此,沒必要洗地。
因為,賈環甯願跟堂姐賈迎春玩樂,也不願意找親姐姐探春!
賈環更是對趙姨娘說過:你不怕三姐姐,有本事跟她說。
可見賈環這個親弟弟,小時候對親姐姐賈探春畏懼到什麼程度了!
反過來說,趙姨娘壞嗎?很壞,非常壞,甚至到了陰毒的地步,詛咒王熙鳳是報仇,沒什麼好說的,但是賈寶玉沒有害過他們母子,甚至處處忍讓,趙姨娘卻找馬道婆來,非治死賈寶玉不可。
當然,這些比起賈琮的所作所為,都是小兒科了。
沒人的性格是天生的。
性格都是環境養成的,隻要有宗族、妻妾家庭存在,這種事就會爆發。
沒人是完美的,賈琮自己也不完美,沒必要過分指責别人的不完美。
隻不過有些人,喜歡過分美化賈探春的優點、美麗,或者從趙姨娘的角度考慮,趙姨娘也不是反派了。
不遇見還好,遇見了總該做點什麼吧,賈琮正想走過去說話,議事廳裡的寶钗先一步發号施令:“趙姨奶奶,這錢從我們房裡出吧,琮弟也不會說什麼。”
其實爺們的筆墨紙硯費是有定額的,但是慣例還有八兩銀子,算是零花錢,賈探春為省簡考慮革了,各有各的理。
寶钗這麼一說,賈琮也不準備插手了。
趙姨娘大喜過望:“還是狀元夫人好,瞧這賢惠得……”
賈探春對生母愈發厭惡。
另一邊的賈環卻不領情,眼睛眯成一線天,冷笑道:“不要你們來做好人!我不稀罕!”
賈琮想了想,寶钗和他是一路人,賣好是最高明的……至于賈環以後如何,就看他作不作死,不然,王仁就是他的前科之鑒……
此時,武狀元在園子門外躬身望着賈琮,猶如一個太監似的,賈琮才出來,武狀元遞上一封書信,賈琮撕開一看,臉色陰晴不定起來。
然後,賈琮立刻就叫人備上不顯眼的小轎子出門了。
寶钗、平兒看看他的背影,沒說什麼。
趙姨娘也覺得沒趣,況且讨了好處,也就不鬧了,趾高氣揚地拉賈環走了。
把個三姑娘賈探春的一張鵝蛋臉,氣得哭哭啼啼、梨花帶雨,她覺着好沒面子,讓她在王夫人面前難做。
賈探春以為,如果沒有趙姨娘時不時撒潑大鬧、小偷小摸,王夫人會更喜歡她、對她更好的。
這就是人心!
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迹,論迹貧家無孝子!
萬惡淫為首,論迹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賈琮不是完人。
也不想做完人。
在某些人眼裡,他就是個惡人。
畢竟,僞君子很累。
……
正陽門和午門之間,走過六部口,到邢部天牢。
天牢在京城官民心裡的恐懼感,僅次于錦衣衛诏獄。
嗒、嗒、嗒。
輕微的腳步聲踏在石頭地闆上面,穿着囚服、披頭散發的司馬匪鑒激動得雙手扶住鐵栅欄,雙手雙腳的鐵鎖鍊碰撞聲,叮叮當當的想起。
來人是兩個黑衣人,看見為首的人摘掉面具,露出一張老臉,司馬匪鑒又淡定了:“董大司寇,本主事還有救嗎?”
“本主事是被進京述職的原江西道禦史呂則民風聞亂奏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也不知是不是皇上禦筆親批我下獄的!”
董安國深深歎了一口氣:“司馬主事,此事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現在連呂則民也下獄了,他下的是诏獄!”
“也就是說,呂則民不僅彈劾你!也彈劾了山海公!”
“而司馬主事你,下獄之事,不可能是皇上禦筆親批,你一個六品的小小京官主事,皇上哪裡會記得你?隻要内閣有人和司禮監串通,随便一個借口,就能把你抓進牢裡!”
“哈哈哈哈……”司馬匪鑒慘笑,慘笑中卻有幾分說不出的猙獰:“我早就知道會有今天!當初幹涉了忠順王爺的庫平銀,後來又在戶部江蘇清吏司頂缸!戴鳳翔、張茂才、王應麟、龔鼎慈他們都沒有這麼幹!槍一定會打我這個出頭鳥!死了也沒什麼!我想見一下盟主,希望他保全我的家人!”
後面的賈琮才上來,也褪下了面具,“我想,不僅僅是忠順王爺在挑唆人使絆子,有人在害怕,所以他們得試探!另外還有司禮監,他們也不希望我一家獨大,你知道嗎?”
“不過,我會盡量想辦法保全你,司馬兄,遙想當年,我們是一起經曆科場的人,我不僅會想辦法保全你,保全你的家人,更是我職責所在!”
“我記得,那時我還是一個落魄的童生!”司馬匪鑒聲嘶力竭地哀泣:“有盟主這句話,我司馬匪鑒死而無憾!”
“如果曆來變法都需要死,我就做弘德的第一個人!以備後人瞻觀!”
“從出書到鹽政變法,我一直相信盟主是對的!隻不過我想不到會有今天,那時我還是窮得叮當響的童生,當方圓幾百裡、上下幾百年都以科舉為榮,哪怕它刷掉了多少人,我還是不甘心地要去争它!”
“争它,就能出人頭地!就能出人頭地!就能高人一等!就能體面!”
“得罪了幾方勢力也罷,隻是可憐了我在良鄉的糟糠之妻……”
“不過有盟主此言,司馬某人縱使一死,又有何懼?”
賈琮的眼睛,頓時紅了!
他轉身就走,二話不說,沒有再多言!
誰能想到,即使身為大學士,名震天下、門生成員無數的賈琮,也有不得不屈服和認命的地方?!
政治若能溫情脈脈,誰願冷血無情?!
認命嗎?!
不!
這一切!他賈琮會百倍千倍地讨回來!
人不負我!我不負人!
軍權!東南的軍權!
勢在必得!!!!
“山海公……”才到天牢的值房,這一段卻像走了幾十年一般,董安國懷疑他出了什麼事。
“沒事,這點定力我還是有的……”賈琮揮揮手,眼睛卻浮現出無盡的仇恨和狠毒,經久不散!
既然如此,
今天開始,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