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會要抄近路從皇宮最北面的順貞門出去。
六宮都太監夏守忠領着他,走過一個月洞門,剛離開承乾宮的院子時,夏守忠手抱拂塵道:“王院使大人,西六宮鳳藻宮的賢德太妃娘娘,托咱家代謝一聲,下次來鳳藻宮搭脈時,有薄禮備贈。”
“不敢,不敢,老臣真是不敢。”王嘉會連連惶恐搖頭,前進遠離了夏守忠,道:“夏總管,老夫不過是一杏林中人,萬萬不敢牽涉到此等事情之中,此乃内宮大忌,重則抄家滅族的。老夫今日所作所為,所說的不過實情,所禀報的也不過是衆目所見的公理而已。”
夏守忠心道:“這老東西還真是謹慎。”
他笑慰道:“王老放心,誰還能說你串通内外不成?說話可是要講證據的。”
……
西六宮,鳳藻宮。
天氣越來越冷了,賈元春和抱琴圍爐說話。
“記得那年小姐回家省親,何等煊赫,如今想來都恍如昨日似的。”抱琴追憶道:“我記得那大觀園正殿叫什麼天仙寶境來着,小姐嫌太奢侈了,才改了名字。”
那件為了皇家顔面大加破費的事情,元春指責過,但也擋不住鮮花似錦、烈火烹油,賈元春此時依然不見多少老态,也是宮裡的護膚潔面配方都很好的緣故。
她輕歎道:“隻是後來我做的那個燈謎不吉利。”
“能使妖魔膽盡摧,身如束帛氣如雷。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這個謎底是爆竹,終究隻是昙花一現。”
抱琴不以為然:“昙花一現,也比沒開過的花要好呀。按小太監們傳來的消息,咱們家裡的琮爺,即便守孝下野,自保應是無虞的。他就是弄個藥出來賣,也搞得朝野不得安甯。向來明哲保身的王院使肯為他說話,也是醫者仁心了。”
“禦醫們向來不敢參加宮内争鬥的,王院使或許不想琮弟的那種藥物明珠蒙塵吧。”賈元春望着窗外的深宮大院:“我若是能為他籠絡幾個宮中重要的太監,或許有一天也還能回府看看。”
“早知道他這麼厲害,我當初要多留意一點就好了。”
抱琴安慰道:“哪裡有那麼多能提早知道的,所幸現在也不是很晚。”
在紅樓世界裡,聽到賈元春的這個燈謎,賈母還感歎過,心裡知道這個燈謎的不吉利,當然薄命司的女子,沒有一個是吉利的。
……
甯國府,會芳園,逗峰軒。
俊采星馳,高朋滿座。
來的這些公子大爺,都是京城各大家族的代表,有意投資賈琮的砷凡納明。
賈薔、賈芸招待着,但大家都知道這兩個人隻是充當門面,賈琮推出來的代表罷了,真正研制和掌握砷凡納明的,才是賈琮本人。
理國公府的柳芳道:“不知道賈大學士具體想怎麼分賬呢?”
與會來賓都認真側目傾聽着,關注着賈芸賈薔身後不起眼的賈琮。
“按投資比例來獲得經營數量的比例,當然我隻會讓出百分之四十的投資比例,大頭的我自己出。”賈琮道。
齊國公府的陳瑞文聽出了話外之音,道:“也就是說,侍讀學士的意思,砷凡納明還不能直接買來轉手,必須投資才能獲得一定數量了?”
“不錯。”賈琮道。
治國公府的馬尚道:“這樣我們得謹慎選擇了,市場是有飽和度的,投入那麼多錢财,可是天下哪有那麼多有錢并且願意購買砷凡納明的人呢?”
賈琮對此笑而不語。
鄭人奮咳嗽一聲,出來救場道:“我代表我個人,投入了十幾萬兩的銀子。”
這下子人群又嘩然起來,讓他們羨慕嫉妒的是他們知道鄭人奮肯定和賈琮賺了不少,但沒想到賺了這麼多。
而讓他們意味深長的是,修國公府的侯孝康說出來了:“鄭家世兄的意思是,南安郡王府現在也是不敢全權投資支持的?”
鎮國公府的牛繼宗更加直白:“這麼說,其實是大家擔心賈琮世兄未來的仕途問題,目前賈雨村、亓聞道為首的參劾奏折還沒有批複下來,賈琮世兄能夠保證砷凡納明的作坊和經營不會受到沖擊麼?不然那麼多人一起投資,到最後豈不是所有投資者都要承擔你在官場的風險?”
這麼明白的話一說出來,與會者無不想看到賈琮如何應對,反觀賈琮一方的人,臉色不好看。
賈琮正色道:“聖意如何,我不敢揣測。但是如今但凡大宗貿易的,哪個背後沒有官員撐腰?我有風險不假,但是哪個官沒風險?你們不參加砷凡納明的投資就沒風險嗎?”
他一反駁的話說出來,牛繼宗等人的臉色很難看,賈琮說的沒錯,江南甄家那樣顯赫都被先帝抄家了,更何況他們這些實權不大的勳貴?
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沒風險的收益呢?
“我們周家是明确投資的,并且要獲得在海外的一部分經營權。”周溫白淡淡一笑,毫無顧慮的樣子。
衆人皆知鎮海統制周家本來就在海外有根基的。
“衛家也是。”衛若蘭道。
“還有馮家。”
“還有蔣家。”馮紫英蔣子甯跟上。
随後,定城侯家的謝鲸、繕國公家的石光珠、襄陽侯府的戚建輝、景田侯府裘良、錦鄉伯府韓奇,紛紛隻看眼前利益,都願意參股。
牛繼宗目光閃爍,搖擺不定,最終好像是下大決心舍棄了什麼一般,告辭道:“抱歉了,賈琮世兄,既然你沒有在官場的明确的答複和風向,我鎮國公府就不投了!”
柳家、陳家、馬家、侯家也跟着告辭。
“不送。”賈琮沒有過多解釋。
出了甯國府,回到鎮國公府商議,柳芳問道:“牛兄為何不看好賈琮呢?”
牛繼宗嚴肅道:“不是不看好的問題,而是風險的大小問題好麼。現在賈琮的風險是最大的,忠順親王府和很多人都想搞他,這人可是得罪了一大幫子人的!而葛玄禮、趙康絕對沒有被皇上懷疑的風險,所以我們跟着誰不好選麼?再說我們很多是錦衣衛系統的,本來就和太監親密。”
柳芳贊同道:“别看周溫白衛若蘭他們不以為然的樣子,實際上是上了賈琮的賊船下不來了,隻能一條路走到黑。”
“那是。”陳瑞文道:“在這個名利場,必須得選,你想兩邊走鋼絲,不選一個利益圈子,那根本就沒得玩!”
馬尚哈哈大笑:“我看他們是捏着鼻子認栽吧!”
“賈琮估計也蹦跶不了幾年了,甄家就是前車之鑒啊。”侯孝康感歎,也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