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雖說要叫史家的兩位侯爵和兩位侯爵夫人下跪求他,但是彼此皆知史家斯時斯地可還不能把臉拉到如此地步。況且輩分上說,史湘雲祖父是賈政、賈赦的舅舅,因此史湘雲父親、史鼐、史鼎和賈琮父親是姑舅表兄弟的關系,于情于理似都不大合。
想賈琮五省督師任滿回京之時,史家人倒也去榮國府參加過筵席。今年弘德壬午,牛繼宗等非姻親世家都對賈琮的經營前途大有顧忌,按理史家也不例外,又因為他們兩家來往并不是很親密,所以史家也沒去求他什麼。
到了這地步,也是各方因緣際會,他們确實眼饞這些盈利,索性就不想放過了,史鼐、史鼎親兄弟隻是略微交流了兩句,就知彼此的意思了。
他們便帶人跟上了到穿堂的賈琮,史鼎向前攔住道:“賈琮世侄權且留步,有什麼經濟仕途上的問題,我們大可好好商讨斟酌,我想你今日隆重登門,亦不會為了這區區一件小事罷。”
“實不相瞞兩位世伯,貴府裡面,賈某人隻識得尚有往來的湘雲表妹,我這趟過來,真的就是為了這事的。”賈琮無所謂地聳聳肩膀,對先前那對他不大耐煩、現前攔他去路的門房們揶揄道:“我聽說侯爵大人們午休很重要的呢,實在是不敢叨擾,冒昧登府,這就得趕緊告辭了。”
門房哭喪着臉,有苦說不出,但登時傲氣全無了。
史鼐、史鼎和夫人們俱是相顧愕然了一瞬,真的就隻是為了史湘雲?
你就不把我們偌大的侯府放在眼裡?我們可是兩個侯爵啊,起複再用的話,兵權實力大大的有,而且史鼎可以掌兵,史鼐在原著之中便是以侯爵之位外任外省大員的。
真是豈有此理!
他們一時不知該接什麼話好,氣氛顯得甚是尴尬之時,侯門千金史湘雲此刻自然也跟着跑出來了,聽到此言,史湘雲自忖道:“賈琮表哥此番前來,定是有寶姐姐的意思,順水推舟罷了,不然以他天天公事繁忙的樣子,絕無可能專程來關照我的。”
史湘雲雖是世情經曆得少,但天真不代表愚笨,一想便透了。
“湘雲既然涉及到你們賈府的貨物經營,那都可以一起談,咱們在廳裡論好了再走也不遲。”史鼐趕緊把話說好,以長輩身份對賈琮如此,也算給足了面子。
賈琮微微哼了一下,便也就坡下驢,入正廳重置杯盞,這史府正堂也和賈府的榮禧堂類似,有禦賜牌匾、各權貴世家的翰墨,華麗開闊。
史家的二太太、三太太在男人面前,倒是也不大敢發話了,賈琮略微思索便明白,以他得到的資料來看,史家的兩位太太娘家都沒有什麼勢力,這就像賈府的邢夫人、尤氏,一個大家族的有權男性這麼做,其實已經可以看出心思了,不娶門當戶對的權貴之女,便無正妻和強勢娘家可以挾制他們,然後他們便可以在自家宗族内胡作非為,任意享樂了,死去的賈赦、賈珍都是如此。
眼看賈琮面色回轉,史鼎正式開口:“世侄既是幕後主事人,我們兄弟也是史家代表,你想讓我們經營多少,然後分你多少,一并說了罷。”
“不然。”賈琮淡淡道:“現在想拿我貨的人,京城權貴皆知,必須投資我們店鋪的作坊,才能出貨,不然是沒貨的,你們要拿貨,像他們那樣投資就可以了,投資了才能按比例以出廠價批發。然後賺到多少利潤,都是你們的能耐了。”
他們的臉黑下來,二個太太的面色亦不好看,史鼐頗有家主的威嚴氣度,不滿道:“賈琮世侄,他們是他們,我們賈史王薛金陵四大家族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呐,你怎麼親戚之間還算得這麼清楚呢?”
對呀,史鼎内心腹诽咒罵,這還是親戚該有的樣子麼?關鍵是我們史家已經沒有那麼多錢可以去投資了,有那些錢咱自個兒吃喝玩樂多好!還會給你糊弄去!
“再說了,你給湘雲的份兒,不可能也叫她投資吧?”史鼐強忍怒火,質問并發出疑問。
“湘雲是投資了的,不過是借我們錢莊的錢,到時候他賺了也要還的。”賈琮寸步不讓道:“沒有人可以逾越我定下的這個規矩,你們沒有本錢投資的話也可到我錢莊借錢,利息都按市價給你們算,很公道。而現在,湘雲和我妻子有點交情,所以會給她一點便利,因此目前我希望史家在這點店鋪的小事情上面可以以他為主!不要再作踐一個好好的侯門千金小姐了!”
當賈琮說到還要他們的利息時,史鼐史鼎已經怒不可遏了,待得又說到作踐湘雲之事,一屋子兩個主公兩個主母紛紛臉紅得發燙發紫,賈琮這是當面揭他們傷疤、打他們臉啊!太可惡了!
“還有,說到金陵四大家族,抱歉,我很冒昧地要對你們說我家三姐姐說過的一段話。我們這樣的大家族,從外部來是殺不死的,必定要從裡面殺出去。我堂舅舅前京營節度使王子騰是何下場,大家清楚,王家落難時,你們史家又何曾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啦?所以我悟出個道理,這世上,靠自己,才永遠不會倒。”
“你們,對我來說真的可有可無,就像早年的我對你們來說那樣。”
賈琮也想過就算不過問史家,但是很多事情是會有連累牽扯和掣肘的,所以他必須要處理清楚這些事情,不能讓豬隊友搞得自己滿盤皆輸。
賈琮最後的話,可謂暴擊了幾人的内心,史鼐眼睛要噴火一般:“賈琮,你可不要自大,已是弘德三年壬午了,你還是前途未蔔,宦海沉浮在所多有,因緣難定,天威莫測,也許你半生苦心經營的一切,最終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孝滿後也未必還能平步青雲。”
“就說眼下,太仆寺少卿李善之等對你商稅的彈劾,已經鬧得滿城風風雨雨,還沒有敲定下來,你已經有兇兆了!”
“我賈琮再有兇兆,也絕對會比你們強,你們敢賭嗎?不說我以後還能平步青雲與否,但此局我絕對能安然度過,你們敢賭麼?我就以免費讓你們經營我三十萬兩成本的店鋪貨物為賭注!”賈琮豪氣幹雲。
“有何不可!”史鼎冷哼:“若是你赢了,我們也甘願追随你左右,聽你号令調遣!大哥,你要加注麼?”
“湘雲的前途全在我們,若你赢了,封王封疆,我們讓她做你的王妃也未嘗不可!”史鼐點點頭,加注道,他想的是史湘雲對他們來說事實上是不值多少錢的,但是既然在賈琮那裡有情分,那麼何不加以利用,這個買賣明顯很值。
孰知賈琮聽了甚是無語,他本意是全權掌控了史家,順便救史湘雲一把,不能讓史家成為暗雷,以後坑自己,至于史湘雲以後嫁誰,那關他什麼事!
史湘雲也是瞬間羞紅了臉,但自想他的前途姻緣本來就是自己做不得主的,現在且開心一刻是一刻罷了,她倒是比林黛玉樂觀太多了,即便如此也沒有感到什麼凄然和自怨自艾。
相反她覺得很有趣,要知道紅樓夢之中,史湘雲連當票是什麼、當鋪怎麼賺錢都不知道。林黛玉也差不多,隻有薛寶钗自家幹這個清楚而已,而現在史湘雲雖不抛頭露面,但是卻因此學到了和看到了不少東西,她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