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晴雯、金钏、司棋并稱紅樓四烈婢的鴛鴦,已被賈琮改造了許多,大觀園夜下打野,諸多不便危險,但也無比刺激,她隻許解開一半,幹涸許久的微豐高挑身材不到一刻鐘便已得享極樂,相反,忍耐好長時日的賈琮卻隻是淺嘗辄止,并未盡興。
鴛鴦紮着因不是通房也不是小妾而沒盤起的烏發,一邊讓賈琮幫忙,黑燈瞎火,看不到她事後的臉上春色:“你沒盡興是嗎?”
“還好,說明我有長進,陰陽交泰,‘氣’到了就行,合和而有無窮生意,倒不必過分。”賈琮回想方才她衣裙半解半掩,腿腳修長,雖看不清楚,朦胧豪華野外,卻别有一番興緻,不滿十分,也滿七八分了,替她勒緊了汗巾,依稀望見比他高出寸許的賈府最高級别大丫頭的水蛇腰身段依舊誘人:“有點可惜是,不在葡萄架。”
“葡萄架有什麼好的?”鴛鴦疑惑,忽然想到什麼,感動地偎在男人懷裡:“是了,葡萄架下,七夕一起,能聽到牛郎織女的情話,别欺我不通文墨,我可是老太太教出來的。”
賈琮忍住笑:“你知道潘金蓮倒挂葡萄架嗎?”
鴛鴦皺眉思索,不由緩緩離身,愧疚道:“有這麼一出戲麼?我真沒聽過,最香豔離譜的也不過《西廂記》、《牡丹亭》,而且選段演唱。”
又佩服起他的博學見聞,無所不知。
“嗯,是《金瓶梅》的,你可以偷偷買一本來看,下一次我們再一起研究探讨。對了,最好買插圖版的,比西廂、牡丹好了去了。”她看到他目光深邃,談論着崇高無比的學術問題,還拉她一塊兒談,琮爺待她是何等的知心啊!
“好,我一定買來看看。”鴛鴦有點學問,是被熏陶出來的,罵人都用“宋徽宗的鷹,趙子昂的馬”,可謂是雅俗都能拿來罵,自然是身處豪門上流、耳濡目染來的。另外學問就在酒令、牙牌詞令上了。可是她雅的學問不精深,最下流最粗俗的畫本戲文也絕對看不到,二來不像千金小姐出嫁前有專人開設性教育,故而讓賈琮一步步開發上了,寂寞歲月,難得鮮活。
兩人皆知久待下去必變生肘腋,相向而行,鴛鴦一面走一面默默回味身登極樂、從心到身雙重舒坦的至極體驗,久久難以忘懷,她在此方面,若不遇賈琮,全然一張白紙,王熙鳳小産時她與平兒相談便可見懵懂。再想也曾在大觀園野外無意撞見司棋、潘又安苟且打野,今夜輪回到自身上,天幸沒有隔牆之耳。
文戰、武戰到女人身上的戰争,都磨煉得娴熟持久的賈琮帶着些許成就感,略微飄飄然地返回靈堂廬居,再無眼饞妻妾之苦,怡然自得,仰觀宇宙,俯察品類,感慨系之,翻了幾本經史子集,查缺補漏,一下文思泉湧,在白天《天行健》詞譜之上,更進一步地寫出一篇《寒窯賦》: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雞兩翼,飛不過鴉。馬有千裡之程,無騎不能自往;人有沖天之志,非運不能自通……”
琢磨修改,一夜并未寫完,隔日迎春率先登門來望,麻衣缟素,并行與弟守孝,執宣城之紙相望:“又重學制藝了嗎?開篇甚有氣勢,不像我,作首詩都讀得出來羞澀退縮之意。”
賈琮另鋪紙續接寫:“你哪有羞澀退縮?二姐姐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棋藝在姐妹中應是最高的,人各有專長,我教四妹妹出畫,你也可出棋道之書。”
“園成景備特精奇,奉命羞題額曠怡。起承兩句,人家說我怯懦羞慚的性格,直露無疑,要不說言為心聲,景為情語。”賈迎春坐道,司棋說:“琮爺要咱們姑娘出書就好了,打發得過多少孝期苦悶日子。”
“孫紹祖沒死吧,當初我隻吩咐讓他生不如死……那會兒辦事的餘彪,不知道還活着沒?”賈琮深歎時光飛逝,種種皆在昨日,在外努力拼搏等因,與骨肉感情不增反減,大概成大事者,須得有一番絕情,“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
兩姐弟比别人親點,話說得多點,隐約談到了在場的司棋、大觀園後廚争權的部分事,迎春随遇而安,不很憤懑大氣,多從司棋口中說來,主弱仆強,司棋還說到了林黛玉、王夫人的二三事,賈琮聽着未答,而後探春惜春到了,話音多了,探春說話擲地有聲:“外面甄公子遞進來的書,便有人贊歎原來海外、西洋也有很多文明,他們上古也有我們一樣的英雄諾亞方舟、普羅米修斯。”
“府裡老爺也看了,最近在拿我們《九章算術》和外國比,說什麼牛頓三定理,真難懂,如寶琴海外歸來,我們感興趣,那些海外來的,大家也好奇,竟刮成一股風。”賈惜春冷眼道:“妙玉可真厲害,今天譜好了,就此熱勢,希望你這篇《天行健》刊出,能震震四方,風采依舊。”
“譜好了嗎?我們去聽聽。”賈琮當即放下寫……改進《寒窯賦》,兄弟姐妹商議,孝廬鼓樂實不妥,到大觀園栊翠庵旁聽可成,邊看減字譜邊進了栊翠庵東北,大觀園的東北、亦是栊翠庵東北的嘉蔭堂,曲水流觞,林木掩映,繡桔蓮花通知了,片刻隐隐約約的琴聲飄出庵門。
在場通南北腔調的齡官自告奮勇小聲吟哦:
“盡管洪水滔天也不曾低頭,盡管天崩地陷也未曾俯首,盡管疾病橫行也不假外求,火光初現全靠我鑽燧雙手。”
“盡管溺于滄海或斷失其首,盡管山高萬仞而年逾重九,盡管十日并出緻草木枯朽,張弓射出天地久……”
栊翠庵内老紅梅樹下,一棋坪一繡墩一人一琴,妙玉紮逍遙巾、穿古漢族程子衣一線橫腰綢絹道袍,伸出飄逸袍服的修長玉指按由粗到細君臣分明的七弦琴,吟、揉、綽、注、撞、走、飛,常用古琴指法異常娴熟,铿锵争鳴,琴法達到高境界,給人敲鼓的幻覺,悲壯凄厲。
“出人意料,比我想得要好上許多。”賈琮覺得不白費,負手而聽,三女各坐欄杆内繡墩,手提的香帕子飄出欄外,一掃兒女脂粉,竟然頭次覺得古琴也有龍吟鳳鳴,就連賈琮改進的腔調,亦不似江南昆腔軟綿綿,而是把秦腔的高亢、中原安徽采茶歌的黃梅戲的清新明快融為一體、朗朗上口,任誰聽了,都能哼上幾句。
嘉蔭堂下面,林黛玉命名的凸碧堂,靠山臨水,堂子凸出來,正是賞月、觀光、聽聲絕佳場所,史湘雲、薛寶琴、林黛玉駐足在此,深陷琴音之中:
“栉風沐雨,三過家門不入。雖我之死,有子孫存焉。智嘗百草,何懼肝腸寸斷,死猶化鳥,将海填……”
下一刻,君弦、無射等十二律高音頻繁發出,賈琮熱血上湧,心道:“比後世網上的大神古琴視頻,還更接近古韻,畢竟這才是真正的大神。”
此曲名為《天行健》,取《易經》乾卦之詞,前半部分全是中國神話,是他前世網絡歌手洛天依的作品,現在詞同,譜調不大相同,但聽來一般的振奮人心,寥寥幾句,便道盡中華神話的抗争核心,與外國神話泾渭分明,高下立判。
幾乎同一時間,西小市山海書社批量發行《天行健》詞譜,老闆羅高才請來了昔日教坊司的專業人士朱繡簾開堂演奏,聽者間雜外國人:
“看我持缰握矩,決洋疏流,終伏大水,複歸東遊!”
“治得沃土,以飨食九州,何必叩首,以求方舟?!”
“操蛇之神,懼之上奏,帝命誇娥,負山避走!”
“取火有道,何至于偷?!天亦可補,盡顯我風流!”
詞未唱完,本國人士專心傾聽,書社三堂優雅清淨,檀香氤氲,與大陸剪不斷理還亂的東南海島女王奉邀坐樓上雅間,亦有深深的歸屬認同感。
詹姆斯、約翰遜、克裡斯托弗等洋人圍繞在中國通的黛富妮身邊,問唱詞何意,黛富妮隻說有古希臘韻味,說不清,卻聽出諾亞、普羅米修斯被東方神話吊打了一遍,心裡不舒服,裡面很多典故,司馬遷自述未敢妄言,洋人又哪弄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