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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7【夾縫生存的商賈】

王梓鈞 3637 2024-01-31 01:10

  廣平府城。

  城内城外的漢人,全部被勒令搬走,孫傳庭要帶他們去廣南省。

  之前為了用少量兵力守城,廣平城内的越族居民,已經全部被驅逐出城。現在見到大宅子就進,值錢的一股腦兒拿走,隻是不去動那些小門小戶。

  一船又一船的财貨,被運到海軍艦船上,大同軍帶着漢族百姓棄城離開。

  孫大奎忍不住問:“孫布政,阮氏國内空虛,為何不順勢向南打?就算不向南打,我們也該守住廣平啊,好不容易才奇襲攻克的城池。”

  孫傳庭已經踏上艦船甲闆,解釋道:“再過個把月,天氣就要變熱了,而且大雨還要下個不停。這些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我們現在兵少,廣平城又不利守,阮氏回師肯定大軍來攻。到那個時候,駐守廣平城的将士,戰死病死者不知凡幾,便是守住了也得不償失。”

  “怎麼能說得不償失?這可是一座大城啊,”孫大奎依舊放不下,“再說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孫傳庭笑道:“廣平城就在這裡,難道還能生出翅膀飛走不成?今後選個合适的月份,大軍一來,蕩平整個阮氏,又何必計較廣平這一城一地。”

  就這樣,阮福瀕率領大軍回師,怒氣沖沖的殺來廣平。

  孫傳庭卻毫不留戀,帶上财貨,帶上漢民,扔下城池就跑了。隻有邊境那座關城,被大同軍牢牢占據,今後若是出兵,能順着河流直取廣平城。

  “什麼?漢賊棄城逃跑了?”

  半路上,阮福瀕收到消息,高興之餘又氣得想吐血。

  然後,該咋辦呢?

  再重新去打賓童龍是不可能的,北上攻打廣南省更是扯淡。厲兵秣馬好幾年,這次集結幾萬精兵,非但啥都沒撈着,還丢失了邊境關城,廣平府也被漢軍搶了一遭。

  必須把關城奪回來,否則今後,漢兵是想來就來!

  “繼續北進!”

  阮福瀕硬着頭皮下令,反正都跟中國開戰了,得趁着中國的主力不在,趕緊去奪回自己的雄關。

  這貨帶兵往北走了二百餘裡,半路上突然又收到消息:“陛下,不好了,漢賊正在攻打承天府(順化)!”

  阮福瀕有些沒反應過來,反複詢問數次,确認自己沒聽錯,氣得咆哮大呼:“漢賊欺我太甚,即刻回軍守衛國都!從明年起,朕要擴編大越水師(海軍)!”說着,又把随軍文官叫來,“你立即寫一封請罪奏表,讓使者帶着禮物去南京。”

  有些小國,就是如此扯淡,他明明打不赢,卻非要去招惹大國。

  都說楊廣勞民傷财,強行三征高句麗,搞得高句麗像受害者一樣。可又有幾人知道,是那高句麗先入侵隋朝,這才把隋炀帝給徹底激怒的。

  早在楊廣還未登基之時,高句麗就開始玩陰招,隋朝這邊騰不出手,一直都選擇忍耐。

  結果高句麗蹬鼻子上臉,竟然直接出兵攻打遼東,被隋朝的營州刺史給擊退。當楊堅派遣漢王征讨時,高句麗國王又吓得譴使謝罪,上表自稱“遼東糞土臣元”。大概意思嘛,我就是一坨臭狗屎,爸爸你饒了我吧,帶兵打我會髒了爸爸的手。

  阮氏君臣的心思,其實跟高句麗差不多,覺得中國擴張太快,自己得找機會搏一搏。

  就是搏得有點可笑,帶着幾萬大軍,先跑去攻打占城,又回軍往北救援廣平,現在又折道往南救順化。除了在賓童龍死傷許多人,剩下的時間都在來回折騰,連大同軍的毛都沒摸着。

  而大同軍這邊,真不是成心把阮福瀕當成狗來遛。

  楊展從緬甸正常撤軍,撤到巨港的時候,聽說阮氏在打賓童龍。于是,趕緊坐船去援救,抵達賓童龍之後,又聽說阮氏撤軍了,氣得他坐船去炮轟阮氏的都城。

  “轟轟轟轟!”

  港口之内,震天炮響。

  除了楊展帶來的海軍艦隊,還有祿天香、張瑞鳳的使節船隊。

  使節船隊從北大年回來,路過賓童龍補給的時候,聽說順化正在打仗,于是也跑來幫着開幾炮。

  查爾斯王子拿着千裡鏡,站在甲闆上觀察戰場,數十艘軍艦齊轟堅城,讓他感到極為震撼。這種陣仗,在歐洲也不多見啊。

  “這是哪個國家?”查爾斯問道。

  潘蔚解釋說:“這裡曾是中國故土,因為叛亂而淪陷幾百年。那些叛徒,建立了一個越國,現在炮擊的便是越國都城。”

  “原來是這樣。”查爾斯王子立即懂了,地方領主發動叛亂,脫離君主建國稱王,這種亂臣賊子該狠狠的打。

  楊展率領的一個廣南省正規師,還有保護使團出訪的大同軍,已經全部順利登陸,并且展開對順化的包圍。

  說實話,這兩支軍隊,都含有大量傷病員,而且以得病的居多。

  順化城裡的守軍,大約有5000人左右,但還有十多萬居民,随時可以拉出來守城。

  真不好打!

  阮福瀕的長子才十歲,次子僅有五歲。面對大軍圍城,阮朝大臣驚慌失措,由少傅、國舅、郡公宋福康主持大局。

  曆史上,阮氏政權接下來好幾個皇後,全部都姓“宋”,或者說姓“宋福”。

  “福”字可加,也可不加。

  就像阮福瀕,說他姓“阮”可以,說他姓“阮福”也沒錯。

  宋福康此人,是順化士紳的領頭人物。他不僅做通了群臣的思想工作,還把全城的士紳和商賈叫來:“北邊的鄭氏被滅,士紳商賈是什麼遭遇,我想你們都已經知道了。各門各戶,有錢出錢,有人出人,必須把順化城守住。一旦破城,你我全都要死,土地财産全都被搶走!”

  “危難之時,該當報國,我段家助饷一千兩,出家奴三十個為兵!”

  “我張家助饷一千兩,出家奴二十個為兵!”

  “我陳家助饷一千兩……”

  大同朝廷在北邊的分田政策,确實把南邊這些士紳都吓到了。雖然捐錢比較少,但順化士紳們,确實在齊心合力守城。

  随即,宋福康又在城中搞宣傳,說大同軍殘暴弑殺,攻破順化之後肯定屠城,忽悠順化百姓拿起武器。

  “咚咚咚!”

  差役敲着銅鑼,沿街大喊:“漢商李永金,助饷一千兩白銀。漢商張翀,助饷八百兩白銀。漢商陳良貴……”

  順化城内,居住着大量漢人商賈,他們已經跟順化士紳,結成商業利益共同體。

  宋福康非常陰險,先是派兵逼着漢商捐資助饷,接着又敲鑼打鼓大肆宣揚,斷了那些漢人商賈的退路。

  錢芳是一家商号的夥計,他默默觀察着街面上的情況。

  大掌櫃錢德順突然說:“錢芳,你來一下。”

  “好嘞!”錢芳點頭哈腰,跟着大掌櫃進屋。

  在外面頗有氣度的大掌櫃,進屋之後噗通跪下,低聲哀嚎道:“大人,東家也捐了一千兩。東家讓我秉明大人,他也是被逼的啊,賊兵進屋逼着捐銀子。”

  錢芳坐在主位,拿起茶杯說:“我都知道。你可讓咱們東家,給城内其他商賈帶信。他們給賊人捐銀助饷,這個事情,朝廷不會怪罪。隻需記得一點,今後朝廷滅了阮氏,置辦了土地的商賈,得老老實實配合分田。”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錢德順連連磕頭。

  錢芳喝了一口茶水:“該幹嘛,就幹嘛去吧,這順化城暫時還打不下來。”

  在阮氏轄地做生意的漢人,其實很想維持現狀,他們跟本地士紳的聯系太深了。有的漢人商賈,甚至已經變成順化士紳,在這裡娶妻生子、購置土地,跟越族的大地主沒啥兩樣。

  若非大同軍太過強勢,這些漢人商賈,說不定會幫着阮氏打仗。

  但做生意的,哪個不是精明人?

  阮氏明擺着要滅亡,早在兩三年前,就已經有漢人地主,陸陸續續将土地賣出,免得将來被朝廷把田産分了。

  城外。

  楊展咬牙切齒道:“撤軍!”

  熱氣球已經觀測得很清楚,城頭到處是守城的士兵和百姓,還準備了大量守城物資。而城内的街巷,也來來往往在搬運物資。

  如此情況,強行攻城的話,大同軍必然死傷慘重。

  而且,就快到炎熱多雨的季節,得趕緊把軍隊撤回去休整,否則必然造成大量非戰鬥減員。

  眼看着大同軍坐船離開,城内軍民歡呼雀躍,漢人商賈卻一個個愁眉不展。

  他們一會兒埋怨南京朝廷,為啥非要想着吞并阮氏?一會兒又埋怨阮福瀕,好端端過日子不行嗎?你出兵招惹中國幹嘛?

  漢人商賈非常明白,快則今年秋冬季節,慢則拖到明年入秋,中國軍隊必然大兵壓境!

  這些商賈很想卷鋪蓋跑路,但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把順化當成家了。他們在此有商鋪,在這裡有貨棧,還養着船隊,從順化買貨跑海貿。

  漢人壟斷阮氏貿易,這不是說着玩的,一個個都富得流油,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放棄的。

  阮福瀕率軍回到順化,大肆封賞功臣,喪事喜辦,對外宣稱取得了“順化大捷”。

  緊接着,開始調查近兩三年,有哪些漢人在出售土地。

  隻要賣地超過一百畝,不管是不是因為做生意賠了,全都安上“通敵賣國”的罪名抄家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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