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西樓多達兩隊,滿編二十人的援軍,竟因為一個看似可笑的理由,而被卡在了半路上,進退不得。
江南、西樓、聚賢殿,這三方并不是這片領域的所有者。在古旗亭的外圍區域,也是有怪物分布的,偶有閑散的玩家路過此處,見到敵對單位,他們雖然不明就裡,卻也會好奇地戰鬥一番,試圖摸索出其後的背景。
正如之前被擊敗回城的燭炎,正是因自身不弱的實力,又幸運地沒有遭遇神教執事的攔截,才步步推進,最終來到巷道深處遭遇了江南二人。其餘玩家即便沒有強橫的武力傍身,僅是在周邊逗留一下,也是無礙的。
所以當西樓的大部隊開過時,盡管有心遮掩行蹤,卻也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有三位閑散的玩家,便是偶然見此,以為有什麼秘密行動,所以偷偷摸摸地跟在了這兩隊人的後方,希望能尋些便宜來占占。
他們的思路是沒錯的,行進的終點也的确有BOSS在等着他們,但其中還要經過一段漫長的,錯綜複雜的道路。
西樓的援軍有鐵馬冰河的提點,自然知道在初始時遇到的狂信徒是不會主動攻擊的,因此一直将沿途的怪物視作無物,隻按照已知的目的坐标點前進。
而那三位玩家的屁股卻沒擦幹淨,一路走走打打停停,和路上不算很密集的小怪相糾纏。他們做不到江南二人那般有效率的擊殺,而狂信徒的特質又是一旦鎖定對象,便群起而攻之,結果他們身後帶着的怪物便像滾雪球般越聚越多,終于引起了某位大人物的注意。
一位神教執事的仇恨,準确地系到了三人的身上。偏偏其懷中的兵器,又是江南二人也曾深感無奈的古琴。這位小BOSS級别人物的現身,徹底催化了整個局面。
西樓的老玩家們能做到令行禁止,卻無法控制除自己以外的人。當他們在行動中發覺身後狼狽逃來的三人時,團隊中的隊長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有人要沖擊陣型”。難道是别的公會,甚至是聚賢殿得到消息,要來阻撓援軍嗎?
要知正如西樓與聚賢殿之間的爾虞我詐,九大公會錯綜複雜的關系網内從來都不缺少心機,而已在多個遊戲中深谙此道的一衆工會人員,在看到幾人沖來時,為了保險起見,以防對方随身攜帶什麼大範圍殺傷的道具,不得不在安全距離外,直接出手滅殺了這些可疑對象。
三位苦主被冤枉地滅了口,心中的憤懑之後自然會在論壇上有所表現。但當即擺在西樓衆人眼前的,卻是一個嚴峻的事實:他們沒有考慮到人死之後帶來的後果。三人一去,數量已近二十的怪物群體,以及一名蓄勢待發的執事,都将仇恨順理成章地轉移到了殺人者的頭上。
戰鬥就此打響。
執事的狀态加持,在這種情形下發揮出了最大的威力。當初在江南面前的狂化信徒不足十名,他已應付得狼狽無比,因為根本無法在群雄環伺的前提下突破其中一人的肉體防禦。而在那名執事見對面人多,立即召喚了周圍零散的狂信徒一同加入戰團之後,得到狂化加持的小怪數量已經超過了西樓的團隊人數。老玩家之所以稱為老玩家,并不是由于其遊戲角色的強大,而是因其擁有豐富的戰鬥經驗,和成形的戰鬥意識。
連身懷的武學及修為在衆多玩家中名列前茅的江南,都無法在這種形勢下迅速打開局面,西樓團隊面臨的壓力可想而知。
當鐵馬冰河的催問到來時,援軍中的兩位隊長,都正在聲嘶力竭地指揮着手下的人向前突進,殺出血路,首先擊殺躲藏在後方的黑袍人。隻是他們的反擊,在疊成人牆的狂化小巨人們面前,難免顯得有些蒼白。
不要說立即脫戰,能在死傷不足半數的情況下了結掉眼前的局面,已是指揮力度發揮不錯的結果了。
...
此時此刻,鐵馬冰河的心,确實同他取這個ID時參照的那首詩中的意境一般,“夜闌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縱有滿腔為國建功的熱血,卻也抵不過冰冷的現實所映照出的,活生生的殘酷。
但是不能輕言放棄啊!看着場中穆雷的氣血一點一滴地跌下5%,他知道,自己也隻剩下最後一絲機會了。
一人怎能成事,可他還能找到别的幫手嗎。下意識地,他的視線轉向了右後方,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殺着附近刷出的小怪,卻也時時朝着此處打望的江南和羽靈。
見這人忽然轉身,朝着自己這邊奔來,羽靈着實小小的吃了一驚,江南卻一臉平淡,不知是毫無所覺,還是早有預料。
時間緊迫,鐵馬冰河也無暇客套,開門見山道:“度厄師父,羽靈道友,不知有沒有意向與在下合作?”
“合作?”江南擡了擡眉毛,“西樓就剩你一人,在這兒進退兩難,對面卻尚有七人,人多勢衆,即便我們加入你,又能對戰局造成什麼影響呢。況且BOSS氣血已經見了底,大家又不是在拼最後一擊,現在才動手還有什麼用。”
他果然還是在關注戰況的,處于此等劣勢,質疑也在所難免,因此鐵馬冰河隻得合盤托出自己的打算,“小師父有所不知。其實BOSS的歸屬法則雖然不同于普通怪物,但相對于中斷打出的傷害而言,起手的第一擊,與擊殺的最後一擊,依然會對整體的判定造成較大的影響。而且之前我的隊伍已削減了BOSS三分之二的氣血,如今死傷慘重,而仇恨的積累依然在全隊存活的單位,也就是在下身上。”
“因此,隻要二位能加入我的隊伍,仇恨依然會被繼承。即便目前聚賢殿的幾人通過一輪輸出取得了優先權,但若是我們能搶到最後一擊,依然有很大的可能性取回歸屬。二位以為如何。”一口氣說出心中的想法後,鐵馬冰河也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二人,不知他們能否認同自己倉促下作出的設想。
羽靈有些心動了,少女心性,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但她也從目光的朝向裡看出,對方更想拉攏的對象卻是自己身邊的這位小和尚。隻聽江南應道:“那一旦成事,獎勵怎麼分配?”
此言一出,除他以外的兩人都不由地松了口氣。鐵馬冰河倒是對羽靈的動作頗有些詫異,還以為是在關心自己,頓時生出了一點莫名的好感。
“你們先挑一件,剩下的ROLL點,怎麼樣。”形勢不如人,鐵馬冰河不得不做出讓人心痛的讓步。
“行。”其實隻要不是黑吃黑地來一個隊長分配,江南都是可以接受的。
二人迅速加入了曾經的西樓小隊,鐵馬冰河已在隊内頻道說明後留出了兩個位置。幾位戰死後已來不及返回參與的玩家,真是百感交集,沒想到這最終的勝負手,竟還要着落在先前不甚重視的閑散玩家上。
另一邊的穆雷,神武仍舊不減,但在圍攻他的幾人眼中,時刻都可能會消失的一抹鮮紅,已是他頹勢的象征。
局面到了争分奪秒的時候,臨時搭建的三人小隊,也當機立斷地火速奔赴戰場。
“殿主,有情況!”一名視角正朝向南側的聚賢殿玩家發現了三人異樣的行動,向上級彙報道。
莫離原先對于鐵馬冰河說的“大軍”,心中也有些惴惴。不過在戰鬥即将結束之時,四面都不見人殺出,便明白那套說辭做不得數了,不由地心中暗喜,已将神教護法視為了囊中之物。若能擊殺這位難得的渡劫期BOSS,即便搭上了幾人的性命,也是得大于失的。
這便讓他相當緊張現在發生的狀況了。原以為高枕無憂,誰料對方鬥志尚在,此番舉動讓他在埋怨的同時頗有些迷惑。現在才出手,還來得及嗎?
但畢竟是聚賢殿的帶頭人物,莫離也很快便相通了其中的關節。“原來是要利用最後一擊扳回局勢,可笑。”他心中想着,已下達了命令,“流離,你和司徒去阻一下那三個無理取鬧之人。我們繼續戰鬥,要掐死任何一個能讓他們碰到BOSS的機會!”
兩位玩家領命,脫隊迎向了闖來的三人。剩餘的則是加強了輸出力度,即便付出一些損傷,也要确保最終的歸屬。
...
看到對方分化了力量,鐵馬冰河便知道聚賢殿已對自己加強重視了。原本最輕松的方案,即直接插入包圍圈中擾亂對方節奏的辦法也行不通了。不過大家的頭腦都不簡單,老把别人想的和NPC一樣,那就是自己太天真了。因此他也不消極,而是在奔行中對身邊的江南二人道:“我對付左邊那個,二位對付另一個,一定要盡快解決,騰出手搶奪BOSS。”
江南淡淡點頭。
對這二人的實力,鐵馬冰河倒是不怎麼擔憂,甚至對于江南的那根黑棍,還是心懷期待。
五人的身影交織在了一起,鐵馬冰河迅速找上了既定的目标,也不再保留,使出了門内傳下的槍法,空中的槍影瞬間密集起來,從各個刁鑽的角度刺出,那名叫“司徒逸”的玩家雖積極應戰,手上的功夫卻有些不争氣,十數個回合一閃而過,鐵馬冰河已穩占上風。大槍挑出,便将此人劃到一旁,一記毒龍鑽逼的對方不能上前,随後身子一揚,已沖破阻攔,掠向了前方。
感慨着自己的操作老當益壯,他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江南二人的情況。
當然,二人的實力,還是被他充分地低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