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杯酒剛下肚,窗外的夜空中升起了幾簇慶典的焰火,十二點了!林皓陽給舅舅斟上一杯酒,舉杯道:“來,老舅,辭舊迎新,外甥我敬您一杯!祝您老當益壯,長命百歲!”
兩個人說笑着又幹了幾杯酒,林皓陽望着窗外的焰火,突然從心底生出了幾許傷感:在這樣的日子裡,他又想芸芸了……袁方拿起香煙,給林皓陽遞上了一支,林皓陽擺了擺手,掏出了自己的香煙:“我抽那個不習慣,我還是來這個吧!”說着,他掏出自己的香煙遞了過去。
袁方也擺了擺手,淺笑着說出了同樣的一句話:“我抽那個不習慣,我還是來這個吧!”
抽着煙,看着夜景,袁方給林皓陽倒上了酒,試探着問道:“陽陽,最近怎麼樣?傷好些了嗎?”
林皓陽下意識的摸了摸頭上的疤痕,讪笑着問道:“您是怎麼知道的?是我爸告訴您的?”
袁方點着頭應道:“恩,昨天中午我們一起吃過飯,本打算多聊聊的,可是你爸的工作太忙。”
原來如此,林皓陽點了點頭,袁方又問道:“恢複的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林皓陽便将自己的症狀、恢複情況和醫生的分析,原原本本的對舅舅做了講述:噩夢、幻覺、頭痛、選擇性失憶……不過,他沒有說出那些噩夢的具體内容。
袁方聽完後鼓勵道:“恩,身體的機理恢複應該沒有問題,那就好!至于記憶方面的恢複,那就完全看你的心理夠不夠強大了!我相信我的外甥,絕對沒有問題!”
林皓陽很無奈的讪笑着:“是啊!把問題留給時間,慢慢熬吧!”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袁方試探着說道:“芸芸的事……你爸爸也跟我說了,陽陽,你……”
芸芸,林皓陽覺得心口被扯了一下,他趕忙舉起了杯子:“來!老舅,今天不說那些,喝酒!”
一仰脖子,酒是進去了,眼淚卻出來了,就像兩條永不斷流的小溪。林皓陽頹廢的仰倒在那張歐式椅子上,任由溪流淌落,淚流滿面……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壓抑在心底的那些思念在酒精的烘托下,不斷的膨脹發酵,最後成了一股肆虐的岩漿洪流,澎湃在兇口……而淚腺,成了唯一可供發洩的出口。可那遠遠不夠,那些對芸芸的思念折磨得林皓陽幾近崩潰,他急切的需要一場撕心裂肺的宣洩,否則的話……
袁方緩步移到了林皓陽的身邊,他輕撫着林皓陽的頭發,哽咽道:“孩子,哭吧,哭出來能好受一些。”
芸芸,是林皓陽心底一道難以愈合的傷口,稍有觸碰,鮮血淋漓!可是,那種痛徹心扉的感受,林皓陽卻無處傾訴:在外人的面前,林皓陽是剛毅的,即使是最好的朋友,那也是無法談及的話題;父母是他最親的人,可是為了不讓父母傷心,所以他在父母的面前不敢有絲毫的表露;
而舅舅,無疑成了一個身份最特殊的人,他是林皓陽的親人,而在他的面前,林皓陽*根本無需掩飾自己。于是,他撲進了舅舅的懷裡,開始了歇斯底裡的嚎啕大哭。此時的他,就像一個委屈的孩子……
那真是一場痛快的發洩,林皓陽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舅舅伸手将他攙扶了起來,哄勸道:“起來吧我的大外甥,去舅舅的床上躺一會兒,好好放松一下,你太累了!”
何止是累啊,林皓陽哭得都有些頭暈了,淚眼模糊中,他被扶到了一張松軟的大床上。恍恍惚惚,他能感覺到舅舅給他蓋上了一層薄被,那被子很輕,象羽毛一樣輕,卻很溫暖。舅舅在他耳邊柔聲說道:“陽陽,外面下雪了……”
林皓陽努力的睜開了朦胧的雙眼,扭頭朝窗外一瞥……是,是下雪了,很大的雪……
舅舅用手輕輕合上了林皓陽的眼,在他的耳邊呢喃着:“閉上眼,你好好聽聽……今天的雪可真奇怪,沒有風,一絲風都沒有,你能聽到雪花的聲音……有一些落地了,有一些沒有,它們在天上飄着,飄着……就融化了,成了一顆顆小雨滴,它們太小了,也太輕了,落在地上,就融進了雪裡……”
在舅舅輕柔的呢喃聲中,林皓陽真的聽到了,唰唰……是雪花融化的聲音……
當林皓陽睜開眼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他一瞅時間:竟然是早上七點多了?一夜無夢,這一覺睡得太舒服了!林皓陽躺在床上伸了個很惬意的懶腰,一扭頭,他看到了坐在窗前搖椅上的舅舅。此時,舅舅正滿面慈愛的望着自己。
林皓陽翻身坐起,挺難為情的撓了撓頭,寒暄道:“老舅,您一直沒睡呢?”
袁方笑着應道:“睡了!老了,睡眠也少了,我剛起來一會兒。”說着,他起身問道:“怎麼樣?睡得還好嗎?”
“恩恩!”林皓陽感慨道:“太舒服了!我以為就躺了一會兒呢,沒想到睡了這麼久!很長時間沒睡這麼好了!”突然,他盯着舅舅的臉,驚愕的問道:“老舅,您……您怎麼了?”
林皓陽很是驚訝:難道舅舅剛才哭過?他的臉上挂着幾道淚痕!
袁方擦了一把臉,他掩飾的笑了笑,應道:“沒事兒,可能是剛才打了個瞌睡吧。”
打瞌睡?林皓陽不相信:舅舅的臉上是很明顯的數道淚痕,有一些已經幹涸了,打瞌睡的兩滴淚能造成如此“淚流滿面”的痕迹?那絕對不可能!林皓陽正準備追問,袁方卻談笑自如的岔開了話題:“大外甥,今天有什麼安排嗎?”
“上班啊!”林皓陽應道:“老舅,您今天幹嘛呢?”
袁方笑着應道:“今天上午去醫學院有個講座,我晚上的航班,要飛上海,那邊有個學術研讨會!”
“這麼快就要走?”林皓陽很惋惜的歎息道:“老舅,您這也是天南海北的馬不停蹄啊!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我幹的這破工作,也沒個時間好好陪陪您!”
袁方安慰他道:“能見見你,我就滿足了!想多陪舅舅也簡單,我現在已經是咱們中醫學院的名譽院長了,以後會經常回來的!”
“那太好了!”林皓陽一邊套着衣服,一邊興奮的嚷道:“以後就能經常見到您了!”
穿好衣服後,林皓陽寒暄道:“老舅,我還要上班,就不能去送您了,我祝您老人家研讨成功,旅途愉快!”
袁方趕忙阻攔道:“你現在就走?咱們下去吃了早飯你再走吧?”
“還吃什麼早飯啊?”林皓陽揉着肚子說道:“不吃了!昨晚吃了一肚子,還沒消化呢!”
見林皓陽執意要走,袁方将他送到了電梯口。電梯馬上就到了,袁方給了林皓陽一個送别的擁抱,在他耳邊叮囑道:“孩子,好好保重身體!有些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去想它!誰都會遇到一些挫折,誰都會有些無心之過,時間會慢慢修複那些傷口的。”
林皓陽笑着應道:“恩!我知道了!老舅,您也保重身體!”
離開酒店去了停車場,林皓陽上了自己的車,可是就在他啟動車子的瞬間,他盯着車窗外愣了一會兒,不禁啞然失笑:在他的印象裡,外面的世界應該是白雪皚皚啊!可是此時,周圍根本沒有絲毫下過雪的痕迹!可就在昨晚睡覺前,他明明看到了漫天的飛雪!
詫異之餘,林皓陽想起了舅舅的另一個身份:心理學專家!
難道這就是《心理學》中的催眠和心理暗示?敢情那些心理學家,都是些騙子!
将車子開出了停車場,林皓陽在上班的路上撥通了舅舅的電話,電話接通後,他開口就是一通譴責:“老舅,你這個騙子!外面根本就沒有下雪!”
袁方在電話裡哈哈大笑,他笑道:“誰說過雪一定要在天上,或者一定要在地上!它在你的眼裡,既然你看到了雪,那就是下雪了!”
林皓陽苦笑着應道:“算了算了,我說不過您!哎?對了老舅,您這次回來……可是沒給我帶禮物啊?下次記得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