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冒起了一陣青煙,林皓陽走過去的時候,那幾個戰士已經用一些樹枝點起了篝火。
那裡有一座用石頭壘砌的簡易竈台,竈台的兩旁各有一個粗木樁,搭在上面的木棍上吊着一口大鍋。這個竈台看來經常被使用,那些石頭已經被熏成了黑色。
林皓陽很納悶:這個竈台竟然距離“營地”有幾十米遠!既然這裡的夜間十分寒冷,那為什麼不把篝火和竈台安置在“營地”周圍呢?如果那樣的話,戰士們吃飯會方便很多,而且篝火可以用來在夜間取暖!
戰士們的解釋讓林皓陽恍然大悟,也讓他再一次體會到了這些戰士的艱辛:
首先,由于高原缺氧、陰晴不定的天氣和靠近河邊的潮氣,讓那些略帶潮濕的木柴很難被點燃,所以在生火和加柴的時候,要在木柴上塗抹煤油,而煤油的氣味兒很難聞;
其次,篝火的燃燒會大量耗費竈台附近的氧氣,戰士們在靠近篝火的位置睡眠,很容易發生危險;
最主要的是,那些潮濕的木柴在燃燒的過程中會産生大量的濃煙,嗆人、刺鼻的味道倒是次要的,那種令人窒息的風險卻是緻命的!
第一鍋開水燒好了,那可是為戰馬準備的:戰士們拿着皮水桶先去河邊提一些冰水;然後在竈台前排隊,領取開水将水桶裡的水調成溫水;一個口哨将戰馬們召回;戰馬們飲着水,戰士們在它們身後取下“馬糞兜”;那邊的戰士已經挖好了處理馬糞的坑……
這一切戰士們都做的駕輕就熟、按部就班,就像一套已經被設置好的程序。
第二鍋水燒好後,有戰士拿來了薩迪克的飯盒,無需多問,飯盒裡那些奶粉肯定是為“小泰森”準備的!奶粉調好之後,林皓陽主動請纓,承擔起了給“小泰森”送飯的重任……
半飯盒的奶粉被吃貨“小泰森”吃了個精光,連飯盒都被它“刷”幹淨了!吃飽了飯的“小泰森”腆着圓滾滾的肚子,倒在薩迪克鋪在地上的大衣裡又昏昏欲睡。薩迪克提起它的兩個前爪,搖晃着警告道:“不準睡!你今天已經睡得太多了!記住,你是軍犬,不是軍豬!”雖是嗔怪,可語氣裡滿是疼愛的味道。
也許是因為心情不爽的緣故,“小泰森”總是一副故作威嚴、很嚴肅的樣子,看人的眼神也好像充滿了不屑和鄙夷。薩迪克告訴林皓陽:所有的“昆明犬”在小時候都是這樣的!無論是高興還是生氣,都是這種“苦大仇深”的表情,等長大一些會伸舌頭了,臉上才會逐漸出現其他表情。
望着憨态可掬的“小泰森”,林皓陽是越看越喜歡!他伸手摸着“小泰森”頸下的軟毛,想逗它玩兒一會兒,豈料“小泰森”一低頭,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小泰森”還抖着眉毛,斜眼觀察着林皓陽的表情,好像是炫耀自己的武力:“敢惹我?怎麼樣,怕了吧?我厲害着呢!”
幾顆尖利的小牙齒配合着稚嫩的咬合,讓林皓陽的手指一陣發癢,而“小泰森”那呆萌的表情,更是讓他的心裡一陣發酥,他驚歎道:“哎呀!夠兇狠,它的牙很尖啊!”
薩迪克抿着嘴,很得意的笑着,将“小泰森”抱到了懷裡。
林皓陽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他問道:“小薩,我好像聽你說過,能到巡邏隊的軍犬,都是要在軍犬基地經過選拔和篩選的,要在完成所有訓練科目之後,才能成為真正的軍犬,是嗎?”
“恩!沒錯!”薩迪克點頭應道。
“可是……”林皓陽問道:“這個小家夥還這麼小,它怎麼就‘參軍’了?難道它已經完成那些訓練科目啦?”
“哎!”薩迪克陰郁着臉,一聲長歎:“這是阚隊長給小刁特批的!”……
“泰森”犧牲那天,老兵小刁哭了一整天,也一整天沒有吃東西。第二天,在埋葬了自己最親密的戰友之後,小刁就發起了高燒,一病不起!在高原上發燒,那可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哨卡的戰友用“軍線電話”聯系了支隊,恰好那天的天氣條件不錯,支隊派救援直升機将小刁接回了營區醫院。
三天之後小刁退燒,阚少校親自帶着小刁去了軍犬培訓基地,想讓小刁自己挑選一隻軍犬……
可是小刁進了基地之後,一看到那些軍犬就緊張。阚少校對此特别理解:小刁和“泰森”的感情太深,而“泰森”的犧牲對他的觸動也太大,他感覺自己再也不敢“帶犬”了!并且,小刁一定是認為,他無法将對“泰森”的感情,轉移到其他犬的身上。
第二天,小刁就不顧醫生的阻攔,跟随巡邏隊回了哨所。阚少校不放心,又打電話到哨所詢問了小刁的情況,哨所的戰友告訴阚少校:小刁回到哨所後,除了睡覺和完成例行的任務,剩餘的時間幾乎都守在“泰森”的墳前……
阚少校心疼自己的兵,他找來了薩迪克和幾個小刁的老戰友,商量着該如何幫小刁打開“心鎖”,恢複鬥志。有人就提議:既然小刁忘不了“泰森”,不能接受其他的成年犬,那就給他一隻幼犬,讓小刁和幼犬重新開始培養感情!
這個提議倒是不錯,可是支隊沒有這個先例啊!可是阚少校不管那些,為了小刁,他數次去找支隊的首長,軟磨硬泡帶威脅,終于為小刁特批下了這隻血統純正、品種優良、父母皆是功勳犬的小幼犬!
林皓陽誇贊道:“愛兵如子啊!你們這個阚隊長絕對有水平!”
“那當然,我們都可崇拜他了!”薩迪克瞅瞅身邊沒人,他低聲問道:“您知道我們阚隊長的大大是誰嗎?”
“大大?”林皓陽反問道:“就是……他的伯父?”在濱城的民間稱謂中,大大就是伯父的意思,也就是指父親的哥哥!
“哦對不起!”薩迪克笑着糾正道:“就是你們漢人說的‘爸爸’!”林皓陽搖了搖頭,薩迪克湊到林皓陽的耳邊,說出了一個名字,并作了解釋:阚某某,陸軍西部軍區的某著名将領!
難怪初見阚少校的時候,林皓陽就覺得他器宇不凡!林皓陽驚歎道:“虎父無犬子!”可是他突然覺得……這個詞兒好像有貶低“犬”的意思,于是又慌忙改口道:“哦不,是将門虎子!”
其實,還有一點更讓林皓陽感到震撼的,他沒有說出來:他沒有想到,那樣一名傑出的高級将領、軍事指揮員,竟會舍得把自己的兒子送到如此艱苦的環境裡曆練,而且在邊疆一守就是這麼多年!如此一個“官二代”,竟能如此的愛兵如子,并得到衆多士兵的崇拜,阚少校絕對沒有給他的父親丢臉,也肯定沒有讓他的父親失望!
“開飯喽!”有人在遠處興高采烈的招呼,沒别人:吃貨臧小東!
晚飯的内容還……算是可以吧?鹹菜、幹餅,每人一飯盒羊肉湯,飯後還可以分到半飯盒粥,一種大麥和大米混雜的粥!在去盛飯的時候,林皓陽發現了一個細節:薩迪克就用那個“小泰森”喝完奶的飯盒,直接盛了飯!
回到宿營區,林皓陽喝了一口滾燙噴香的羊肉湯,誇贊道:“恩,不錯!夥食比我想象的要好嘛!”
薩迪克憨笑着說道:“隻有第一天可以吃到這些東西,明天就不行了。”
原來,由于該地區的海拔太高,大氣壓和氧氣壓過低,在這裡連方便面都煮不爛,所以羊肉、大麥和大米之類的食品,根本無法煮熟!今天帶來的這些食物,都是出發前在營區煮好的,帶過來隻是在沸水裡煮一下而已。而由于這些熟食不易儲存,而且不便于攜帶,所以他們也隻有在出發後的當天,可以享用到這些美食!
吃貨臧小東很為自己第二天的夥食擔心,他問道:“那……咱明天吃什麼?”
薩迪克輕描淡寫的回答道:“其他的都可以!”
其他的?除了羊肉湯和粥,還有其他的嗎?臧小東望着那份鹹菜和幹餅,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