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文峰一邊講述着自己的那些經驗之談,她手裡的炭精條也沒閑着,一直在畫闆上龍飛鳳舞。當一段講述完畢,她将畫闆遞到了林皓陽的面前,說道:“老闆,您看看吧,這是兩張素描頭像,但我用的是同一個骨骼框架!不過由于洗臉的動作和習慣不同,他的相貌……您還能認出這是一個人嗎?”
三個人圍觀着那張畫紙上兩副截然不同的面孔……确實,一個字:服了!林皓陽點着頭自語道:“這就是你給我畫了六張畫像的原因!看來僅用一張畫像,根本不可能複原出最逼真、最精确、最契合的相貌!”
“對!就是精确!”牟文峰的目光徒然堅毅了起來,她說道:“咱們必須将那些最有可能的五官,進行無數次重複的組合,最終才能描繪出相似度最高的作品!一個面部器官的模糊,就會給不同的人、造成不同程度的錯覺!”
牟文峰倔強的一梗脖子,接着說道:“這種事情千萬不要怕麻煩,哪怕是畫一百張,隻要有人能用過其中的一張作品辨認出死者,那咱們就是成功的!”
林皓陽望着牟文峰默默地聽完,他招呼道:“小峰?”
“恩?”牟文峰眉毛一挑。
林皓陽笑了笑,說道:“我想給你加工資!”
“嘿嘿……”牟文峰捂着嘴一笑,她很難為情的說道:“老闆,快别提工資的事兒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早知道是做這麼有意義的事兒,我都不應該跟您談錢!”
“這有什麼?!”林皓陽義正言辭的說道:“對!這是有意義,可做有意義的事兒也總要吃飯吧?!工資可不光是錢,那也是你的價值體現!我早就說過了,你是物有所值的!”不知道為什麼,林皓陽在說這段話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他的舅舅。
“恩!”牟文峰抿嘴笑着一點頭,應道:“那我就厚着臉皮收下了!”說完,她感慨道:“老闆,我可真要感謝您的知遇之恩!您說,怎麼就那麼巧,我怎麼就被您給‘撿’到了呢!我太喜歡這個工作了,有意義、有挑戰性、還有成就感!您放心,我肯定會幹好的!”
林皓陽很滿意的笑了笑,他問道:“小峰,如果面對那顆頭骨,你有把握複原出他的容貌嗎?”
牟文峰思忖了一下,她支支吾吾的應道:“雖然……不過……我覺得應該……”牟文峰抿着嘴唇一點頭,她很自信的應道:“應該沒問題!這比咱們的作業要簡單多了!”
“哦?”林皓陽問道:“為什麼?”
牟文峰笑着回答道:“最起碼,我不需要很費勁的去忘掉‘他’現在的樣子,不是嗎?”
有道理!林皓陽笑着點了點頭。
而此時旁邊的荊輝已經坐不住了,他起身嚷道:“那咱還等什麼?時候也差不多了,走走走!”
田玉潔笑吟吟的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她對荊輝嗔怪道:“人家都在那裡坐着好好說話,就你,咋咋呼呼的幹嘛呀?!那麼大的人了,就不能穩沉着點兒!”
荊輝難為情的撓了撓頭,林皓陽起身說道:“老婆,你來得正好,我們要回局裡去一趟,跟你說一聲。”
田玉潔應道:“恩,那你們去忙吧,早點兒回來。”
林皓陽又朝站在田玉潔身後的方麗婷歉意的一笑,說道:“婷婷,不好意思啊,借用你們家輝子用一會兒,出去辦點事兒!”
方麗婷直接羞紅了臉,嗫嚅道:“恩,去吧,那……時候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荊輝匆忙應道:“哎,那正好,我們先把你送回去!”
方麗婷害羞的一點頭,她正準備轉身回房間去拿包,林皓陽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他疑惑道:“哎?婷婷,你們學校不是已經放假了嗎?你……你住在哪兒啊?”
韓冰搶着回答道:“婷婷還住在學校宿舍呢!”語氣裡似乎還帶着抱怨。
住宿舍?林皓陽在恍然大悟的同時,也是一陣心疼:方麗婷受了傷,剛從醫院出來不久,按理說正趕上學校放假,她本該回家守着父母好好調養身體的,可她卻選擇留在了學校?!人家分明是為荊輝留下來的嘛!
林皓陽叫苦道:“學校放假都沒人了,還回去幹嘛?再說了,咱家又不是沒地方住,來來回回的跑什麼?!聽我的,婷婷别走了,讓你嫂子給你收拾出一個房間,以後就住在家裡了!”
韓冰也抱怨道:“就是!我跟婷婷說好幾回了,她就是不好意思,死活也不答應!”
“不不不!”方麗婷紅着臉婉拒道:“就不給大夥兒添麻煩了,我……我什麼東西都沒帶……”
林皓陽嚷道:“沒帶?那就先用着冰冰和你嫂子的!明天讓輝子陪你回一趟宿舍,把該帶的東西都帶過來!還不好意思?早晚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事兒我做主了,就住在家裡!”
方麗婷紅着臉低着頭,她咬着嘴唇扭捏的瞥了荊輝一眼。
林皓陽扭頭一看身邊的荊輝,他恨得牙根兒癢癢:此時荊輝正嘿嘿的傻笑呢!林皓陽面帶着微笑,狠狠地踩了荊輝一腳,他咬着牙,低聲提醒道:“你他媽倒是說句話呀!”
“哦!”荊輝幡然醒悟了過來,他嚷道:“對對對,一家人,一家人!”
恩?所有的人都一怔……
“噗!哈哈……”院子裡的人全都笑了出來,方麗婷嗔怒的瞪了荊輝一眼。荊輝被大夥兒笑的有些莫名其妙,他一扭頭,紅着臉窘迫的問道:“頭兒,怎麼啦?”
林皓陽直接給了他一拳,厭煩道:“你給我滾一邊兒去!”
就這樣,方麗婷被留在了家裡。稍作寒暄之後,林皓陽帶着牟文峰、荊輝和臧小東離開了家,他們分乘兩輛車,直奔了公安局。
進了公安局大院兒,兩輛車直接停到了後面副樓的門前。四個人下車進入地下室,荊輝跟驗屍房的值班人員打過了招呼,到更衣室一番“武裝”之後,他們進入了驗屍房……
荊輝和臧小東來開了冷櫃的櫃門,林皓陽扭頭朝牟文峰笑了笑,問道:“你确定……你不會害怕?”
牟文峰抿嘴笑着,反問道:“您确定……他已經死了?”林皓陽伸手做了一個“OK”的手勢,笑着應道:“歐了!”
櫃門打開,“豐泉”的屍骨被拖了出來。牟文峰果然沒有絲毫的緊張,她上前很淡定的端詳了一番。林皓陽問道:“怎麼樣?”
牟文峰望着頭骨,點頭應道:“還不錯,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牙齒保存的很理想,他……恩?”牟文峰突然眉頭一皺,她指着頭骨上的那處塌陷,問道:“左邊顴骨的位置,這是怎麼了?”
荊輝上前解釋道:“哦,那就是我跟你說的那處緻命傷,是錘子,鉗工錘,一擊斃命!”
牟文峰默默地點了點頭。
林皓陽上前問道:“小峰,沒什麼問題吧?”
牟文峰點頭應道:“還行吧,可以參照右側顴骨的輪廓進行修複,問題應該不大!”說着,她打開了畫闆,開始對頭骨進行素描。
臧小東湊到了牟文峰的身邊,提醒道:“哎,要不……别這麼麻煩了,我上去拿相機,給他多拍幾張照片得了?”
牟文峰扭頭看着臧小東,很冷淡的問道:“既然相機好用,那還讓我來幹什麼?”
“嗤!”臧小東哭喪着臉将牟文峰上下一打量,他嘟囔着抱怨道:“真……真是狗咬呂洞賓!”
牟文峰一邊低頭畫着素描,一邊自言自語般的說道:“行了,别生氣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照片受燈光和角度限制,立體感不強,而且無法凸顯出頭骨暗影的曲線。不過……謝謝!”
“嗤!”臧小東砸吧着嘴兒瞄了牟文峰一眼,然後很無奈的一扭頭,看向了天花闆。
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牟文峰已經完成了頭骨正面和兩個側面角度的三張素描,她拿着畫闆走到了頭骨頭頂的方位,招呼道:“哎,能幫一下忙嗎?讓他坐起來。”
三個人一起動手,小心翼翼的拉起屍骨,讓他呈現出“坐姿”的狀态,牟文峰站在屍骨背後的位置,開始了描畫。林皓陽問道:“後面也要畫嗎?”
牟文峰很淡定的應道:“是,這個人的下颚骨很有特點,而在側後方觀察,那個部位更容易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我打算給他來兩張,說不定……”話沒說完,牟文峰笑了笑。
五分鐘之後,牟文峰合上了畫闆,招呼道:“好了!”
林皓陽疑惑道:“哦?這麼快?”
牟文峰笑着應道:“這兩張不複雜,隻要以頸椎骨為參照坐标,畫上基本輪廓和角度定位就可以了。”說完,她問道:“還有什麼信息可以提供嗎?”
荊輝應道:“好像也隻有那些了,中年男性,五十二歲至五十四歲之間,死亡時間是二零零五年左右,生前曾長時間從事重體力勞動,然後……沒了!”說完,荊輝窘迫的笑了笑。
林皓陽補充道:“他平時……應該經常穿牛仔衣!”
“OK!”牟文峰長出了一口氣,她淺淺的一笑,吩咐道:“讓他老人家回去休息吧,咱們也……收工?”
林皓陽笑了笑,朝牟文峰伸出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