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林皓陽倒在床上昏昏沉沉,昨晚他又做夢了,亂七八糟的夢境和時不時響起的敲打聲攪得他徹夜難眠、疲憊不堪。在晨光的照映下,他迷迷糊糊的剛有了些睡意,電話卻在這時候響了。
林皓陽接起了電話,是他的“親同學”秦雲峰打來的。
兩個人在電話裡互相拜了年,秦雲峰告訴林皓陽:自己已經在來濱城的路上了,中午一群老同學聚會,讓林皓陽别忘了參加。
林皓陽挂上電話後,才依稀記得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那是一個他們警校老同學的約定:每年的大年初四要搞一次聚會,濱城地區的同學,能參加的必須參加!也就是今天……
中午的老同學聚會搞得很熱鬧,林皓陽的這幫同學基本上都在公安系統工作,由于工作關系,平時也有不少見面的機會。聚會的人員也呈逐年遞增的态勢:每年都有各屆校友聞訊來湊熱鬧。大夥兒通過聚會結識新友,聯絡感情,不過……似乎也有着某些拉幫結派的嫌疑。今年也不例外,竟然還多了幾個從外地趕來的同學,所以氣氛比往年又熱鬧了一些。
酒宴進行到一半,林皓陽驚奇的發現:即将成為他新搭檔的苌健竟然也在這裡,并且與他同桌!
細問之下林皓陽才知道:苌健也是畢業于警官學校,和他們是同校校友,隻是比他們早幾屆畢業。平時由于工作關系,苌健和秦雲峰等一夥兒縣級市的刑警隊時有合作,所以關系相當密切。今天苌健就是跟着秦雲峰來的,主要也是為了在上任之前,先和林皓陽接觸一下。
那天酒喝得是真不少,雖然林皓陽的酒量一向很好,可那天還是喝的有些高了。
說好了是聚會午宴,其實那天真正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半夜了:午宴結束後,餘興未了的他們又找了家歌房,扯着嗓子吼了一下午,晚上借着酒勁兒又換了家酒店,繼續喝上了。酒喝得太多,林皓陽那天沒有回家,因為警局離那個酒店比較近,所以他攔了輛出租車,直接回了警局的宿舍。
第二天上午,酒勁兒未散的林皓陽在單位的寝室裡正睡得迷糊,他的電話竟然不合時宜的響了。難得有這麼好的睡眠,林皓陽接電話的時候不免有些懊惱。
電話居然是樓下值班的門崗打來的:“林大,您在局裡嗎?”
林皓陽晃着昏昏沉沉的腦袋,支起身子搓了把臉,應道:“哦,我在我在,說,有什麼事兒?”
門崗的值班武警小心翼翼的詢問道:“林大,昨晚值班的人說您是半夜回來的,我沒打擾您休息吧?”
林皓陽伸着懶腰,表現出了應該有的大度:“沒事兒沒事兒,差不多也該起來了,有事您說!”
門崗的武警說道:“是這樣的林大,我們這裡來了一個訪客,說是要見您!”
“見我?”林皓陽怔了一下,問道:“是……是什麼人?”
武警戰士回答道:“哦,他說是您的熟人,姓趙!我想讓他先登記,他說不用登記,他見您就說幾句話,說完就走。林大,您方便下來一趟嗎?”
“恩!”林皓陽答應着:“好好!那我馬上下去!”挂上電話的時候,林皓陽順便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竟然已經是上午九點多鐘了。姓趙?林皓陽還有些迷糊,他一時還真想不起有什麼姓趙的朋友,會在這時候到這裡來找自己。
又下雪了!林皓陽匆匆忙忙的下了樓,老遠就看見警局大門口的門崗外站着一個人。
“二狗?你怎麼來了?”林皓陽一邊急切的問着,一邊快步迎了上去。
來人正是趙二狗,他的身邊放着已經打成卷兒的鋪蓋和行李,肩頭還搭着個包袱,包袱的前後兩頭是兩個方形的包裹。
“林公安,過年好!俺給你拜年了!”二狗給林皓陽深深的鞠了一躬。
“二狗過年好!”林皓陽急切的說道:“快快!外面冷别凍着,有事兒咱們進屋再說!”一邊禮讓着,林皓陽一邊暗自思忖:二狗莫不是又遇到了什麼難處?
二狗憨笑着寒暄道:“不了,林公安,别給你添麻煩,給你拜個年,俺這就走!”
林皓陽沒管那些,已經有武警戰士打開了隔壁值班室的門,林皓陽幫二狗拿起了地上的包裹,倆人就進了值班室。林皓陽放下包裹,轉身問道:“二狗,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小虎呢?他怎麼樣了?”
二狗的眼淚滾落了下來,可他還是露出了一個憨直的笑容,他拍了拍兇前的包袱,說道:“帶着呢!俺是帶小虎一起來的,在這兒呢!”
“啊?”林皓陽大吃一驚,他覺得心口被狠狠地擰了一下:“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二狗憨笑着回答道:“年初二的那天沒了,昨天燒的!行啊,好歹又過了一個年!”說着,他給林皓陽又鞠了一躬,直起身子的時候他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林公安,其實你也不用瞞着俺,你不說俺也知道,俺們兄弟倆兒在這城裡無親無靠,能攤不上那些個好事兒,肯定是你在背後幫忙,俺不傻!”
“不說那些了,那都是我應該做的!”林皓陽的眼圈紅了,他哽咽着問道:“小虎,他……他走得好嗎?”
“恩!好!好!”二狗忙不疊的回答道:“總算過了個年,在陽間又長了一年的陽壽!俺家小虎說了,他還從來沒過過那樣的好日子,這要是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臨走的時候,他還托我來好好謝謝你呢!”
林皓陽強忍着悲痛,他指着那些包裹問道:“那你……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回家!”二狗朗聲回答道:“帶着俺哥和老三回家!俺也想開了,這城裡雖然好,可不是俺的地方!這莊稼人就離不開莊稼地,俺回去就把他倆兒下葬了,讓他倆兒好好陪着俺爹俺娘。俺就老老實實種俺的地,這麼些年了,村裡人就是再不通情理,也不能還跟俺過不去吧?”
林皓陽這才知道,二狗背後的那個包袱裡,裝的是大牛的骨灰盒。林皓陽又問道:“你這就急着走?你……你們怎麼回去啊?”
二狗回頭指了指外面的馬路,說道:“俺都打聽過了,到前面就有公共汽車,倒兩趟車,趕晌午差不多俺就能到家了。”
“哦……”林皓陽答應了一聲,他上前拉住二狗的手,命令道:“二狗,你就在這裡等我!哪兒都不許去!我馬上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