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個夢,梳着雙丫髻的女孩子夜夜都在我的夢裡哭,她哭着邀我救她,讓我夜不安枕。
她一定是有冤屈才會想我托夢,她是死了還是活着?她到底是誰?
再一次從夢中驚醒,窗外夜靜月明,正是夜半時分。
身邊的小兔子睡得很香,我卻再也沒有睡意,說實話,這些天睡覺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隻要我一閉上眼睛,那個女孩子就會來找我報道。
我悄悄起身,來到堂屋,撩開帷幔,我坐在圍廊上看着天幕上的明月。
月亮孤零零地懸挂在那裡,沒有星辰陪伴,也沒有彩雲簇擁。但它仍然散發着柔和的光芒,平靜而優雅,帶着淡淡的悲憫與喜悅,似乎在安慰着我。
我的心中莫名惆怅,可是我在惆怅什麼呢?月色如此美好,我的愛人在我的身邊,我們就快要結婚了。
我低下頭,祖母的笑容浮現在腦海,她已經去世四年了。
人生匆匆幾十年,真是短暫啊。每個人的人生就像一部電影,上演着悲歡離合,有些是悲劇有些是喜劇有些是經典的有意義的有些是無聊的空洞的,有些觀衆多,有些根本沒有觀衆。
而我的祖母,是我深愛的,可是在我無盡的生命裡,她隻是個過客而已,再過百年千年,我還會記得她嗎?又或者千年之後我再回想起她,隻能想起幾個殘缺的片段和模糊的身影。
那個夜夜到我夢裡來的姑娘呢?她是人?是鬼?是仙?還是妖?她活了多久,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呢?
這些天我旁敲側擊向袁昂打聽白容的事情,他都避而不談,我再追問,他就跟我翻臉了,實在是半點消息也打聽不出來。
可是夢裡那姑娘的聲聲泣淚,真是令人慘不忍聞。
我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着,安慰着自己這些都是取走天書碎片的後遺症,要理性面對。
卻仍忍不住長歎一聲。
六界浩渺,而我無知又弱小,很多事情除了袖手旁觀好像也沒有别的選擇,姑娘啊姑娘,你真的找錯人了。
正悲傷處,哀哀的叫聲從院落裡響起,我看向聲音來處,輕輕喚道:“小德,是你嗎?”
一隻白鶴從牡丹從裡走了出來,它踱到我的身邊,咬住我的衣袖,拽着我往院子外面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
小德不會說話,隻是牽着我走。
“小德,你是白容養的仙鶴吧?”
啊~啊~小德叫着,好像在回答我的問題。
“你是帶我見你的主人嗎?”
啊~啊~
我沒有穿厚衣服,夜深露重,寒氣侵體,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是回頭一看,已經離開庭院有一段距離了,咬咬牙,繼續往前走。
小德把我帶到了那顆木棉樹下,然後它扇動翅膀,飛到樹枝上去了。
“小德!你飛那麼高幹嘛?我現在沒有法力,沒辦法禦劍的!我上不去!”我無奈的看着小德,雙手抱兇,穿着拖鞋的腳凍得冰涼。
奇怪的是,這種寒冷的感覺越來越劇烈,難道是我的身體又出現什麼變化了嗎?我簡直想站在一個冰庫之中。
我清楚地看到有白氣從我口中呼出來,身旁的草葉漸漸結了一層白色的霜。
這裡有問題!
我後退了一步:“小德,你到底帶我來幹嘛?你别吓唬我,我走了,不陪你胡鬧了!”
我心裡隐隐有些恐懼,掉頭準備往回走。
“救救我~~”
是那個女孩子!
回過頭,依然什麼都沒有。
“你是誰?是你每天到我的夢裡找我!”我搜尋着木棉的四周,沒有半個人影。
“我在這裡~”“你在哪兒?”“這裡~”“這裡是哪兒?!你好好說,說不清楚我可就走了啊!”我又是害怕又是焦躁。
“我在木棉樹底下。”
我的心咯噔一下,難道是有人殺了那位少女,将她的屍體埋在了木棉底下?
“你出來見我啊!”
“我被封印了,出不來,你救救我。”“我怎麼才能救你啊?!”“你過來~到樹旁邊來。”
我暗罵自己沒用,明明是個散仙,卻還是怕鬼。我給自己打氣,救鬼一命應該也能造個一兩級浮屠吧,算是我積善行德了。
戰戰兢兢的走過去:“你在哪兒。”
黝黑的樹幹閃過一道幽蘭的光,一幅古畫從樹幹裡浮現出來。
我吓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摻點摔倒。
那古畫上畫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她面帶微笑,正在舞劍,看那眉眼,正是我夢中的少女。
暗白的月光斜斜照進洞裡,照映在古畫之上,是那畫中少女看起來鬼氣森森,原本美麗的臉龐顯得陰森恐怖。
“真,真的是你。”“我需要你的血。”“你是吸血鬼?!”難道她是中國版的弗蘭克!我已經被吸血鬼咬過一次,現在身體這麼虛弱,可禁不住再來一次啊!
“不,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吸血鬼,我是一位天仙,名叫白榮。死後靈魂被封印在這裡,不得解脫。隻要你用血液作法,解除我的封印,我就可以重獲自由了。”
聽她所言,我警覺起來:“你既然是神仙,又怎麼會被封印在這裡呢?而且,我們同行之中就有你的舊友,你為何不去尋他救你?反而找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呢?”
少女幽幽歎了口氣:“我本是青陽派掌門李鶴行的關門弟子,從小受師父寵愛,十三歲那年變得了仙身,不到三百歲就位列天仙,原本前途無量,春風得意。誰知道,我師父見我青春貌美,竟對我起了淫心,他不顧師徒大義,癡戀于我,幾近于癫狂。每每與我獨處,總要輕薄于我,我雖委屈卻不敢反抗。一來家醜不可外揚,傳出去有損本派名聲,二來我是師父撫養長大,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也不忍心讓他身敗名裂。隻好想各種各樣的借口來躲避他,後來我答應了一位愛慕我的金仙的求婚,想要徹底離開師父。誰知道經激起了他的殺心,他以欺師滅祖的罪名處決了我,将我的靈魂封印在此處,不得超生。七百多年了,我一直盼着有人可以救我,可是從沒有人來過這裡,這是第一次有客來訪。袁大人固然是我的舊友,可是我師父對外說我是青陽派棄徒,我早已聲名掃地,無臉見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袁大人與我師父向來交好,我怕……”
“我懂了,你怕他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