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科室,之前到爵園給她檢查的醫生就坐在她們的面前,仔細地翻閱着手裡的報告。
科室内,過分的安靜。
安小曼的心情有些忐忑,其實,不僅僅是她,就連褚暖現在也是極為緊張,那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她想知道,她的左手到底還有沒有可能複原。
醫生将報告合上,擡起頭看着她們撄。
“報告上顯示,因為已經過去了五年,在當年你的手并沒有在理想的時間段接受治療,所以落下了病根,這是最主要的原因。”
聽着他的話,褚暖的目光不由得低垂償。
當年她在海上漂浮了一天一夜,而她的左手也是被那海水給掩泡着,想也知道,那會有怎樣嚴重的後果。再之後,她被漁船救上,送到醫院,這才算是接受了治療。
可這治療,是不及時的。
剛開始的時候,當地的醫生也盡可能地想要幫她複原,但使了很多法子都沒有用,畢竟,錯過了最佳的時期。
“褚小姐你也别灰心,雖然已經過去了五年,而且你左手的情況也有些糟糕,但我們會盡力讓你左手恢複原狀的。”
醫生又說了一些注意的地方,大意無非就是讓她接下來的日子做好準備,他們會盡快安排好,然後讓她住院進行開刀手術。
褚暖道了聲謝,随後才與安小曼一起離開醫院。
醫院外頭,陽光普天蓋地地灑落下來。
冷風咻咻地吹來,安小曼縮了縮肩膀,轉眸看着身側的她。
“暖暖,你别擔心,我覺得這醫生看上去挺靠譜的,你的左手肯定能治好的。”
随後,她想了想,又補上了一句。
“如果他不能把你治好,那麼,我就天天過來醫院鬧,讓他沒有安甯。”
褚暖忍不住撲哧一笑。
“你這麼做是不道德的。”
然而,安小曼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他嘴上說着要把你治好,可是又沒能治好,他不是更不道德嗎?”
因為時間還早,兩人便在四周逛了逛,随後,她便提議找一處地方吃飯。
安小曼說了句外面的菜不好,拉着她就到菜市場買了很多菜和海鮮,一起到她家去。
安小曼的丈夫是一個正規正經的上班族,公務員,平日裡也就上班下班,很少出去娛樂,雖然樣貌平平,但卻是一個很疼老婆的主。
隻要是安小曼在家,他就絕對不會讓她進廚房或者打掃衛生,自己包攬下所有的家務活。
吃過晚飯,安小曼便驅趕丈夫回屋去,待房門合上,褚暖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你這樣對你老公,真的好嗎?”
安小曼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為什麼不好?他就隻管快活完後提上褲子,我還得頂着這個大肚子熬十個月,之後還得照顧孩子,他怎麼就不能順着我點?當然,如果他能跟我調換,給我頂着大肚子十個月,忍受完懷孕的各種痛苦,再在之後照顧孩子,我是無所謂。”
褚暖翻了個白眼,這個女人,從以前就口無遮攔,如今都嫁人了,還是連半點都沒有改變啊!
這兒也沒外人,安小曼輕咳了一聲,往她身側湊近了些。
“暖暖啊,你豁别五年後回來,我看着你心裡高興,孕婦嘛,你也知道,一孕傻三年……我都忘了你是怎麼回來的了,你之前不是說跟方淮在俞城碰見了麼?”
那些事,她沒有對她說,也是怕她現在挺着大肚子,聽了以後難免心裡不舒坦,但在她的一再追問下,褚暖也沒了法子,唯有全盤皆托。
豈料她說完了以後,這小妮子立即是氣得瞪圓了眼。
“還有王法不?姓傅的以前我看着挺好的,以為他對你好,沒想到後來你不見了……我就到爵園去找他,他隻說了你走了不曉得去哪了,我那時候也沒有多想,隻記挂着你的事,如今想想,這丫的簡直就是個人渣啊!不行不行,我可不允許你被他這般欺負!從今晚開始,你就住在我家,他要是敢來我家搶人,我就拿掃把趕他!隻要有我在,他就别想得逞!”
褚暖搖了搖頭。
“你别動氣,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現在挺着大肚子呢,難不成還真要跟他拼命不成?那你肚子裡的孩子呢?怎麼辦?”
“那我明天就上醫院把貨給卸了,回來跟他拼命。”
她有些無語,這小妮子火爆的性格,她會不會做出些什麼還真說不準。
“你把你肚子裡的孩子當成什麼了?是你說卸就卸的麼?”
她勸了好幾句,安小曼才消停下來,但是,她面靥上的怒氣也依然沒有褪去。
看着夜色漸晚,她便起身告辭,縱使安小曼三番四次要留她,她仍是拒絕了。
走出大廈,她回過頭看着那樓層上的燈火,傅臻不是什麼善類,更何況安小曼現在還懷着孩子,有些事,她是鐵定不想讓她摻合進去的。
回廳裡等着她,見她回來,立即就撲進了她的懷裡,抱着她的脖子不住地撒嬌。
她環視了一周,傅臻似乎并不在,她也沒有多想,抱起女兒便上了樓。
好不容易把女兒哄睡,她起身回到主卧,從浴室洗完澡出來,房門被人由外往内地推開。
她望過去,男人邁步走進來。
他似乎喝了點酒,腳步有些晃,她收回目光,掀開被子躺進去。
由于白天逛了一圈,她是累壞了,因此,當剛沾上枕頭,睡意鋪天蓋地地襲來,不消一會兒,她便睡過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自夢中驚醒的時候,剛開始她還有些糊塗。
男人的臂膀伸了過來,将她整個人都圈在他的懷裡,她蹙起了眉頭,用手推了一下,卻始終沒能把他給推開。
淡淡的酒味傳了過來,連同他低沉的男聲。
“暖暖,對不起。”
她的後背一僵,沒有回頭,他灼熱的呼吸碰在了她的後頸上,帶出了一種搔癢。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更為吃驚。
“五年前,是我沒保護好你,才令你的手變成現在這樣。”
這些話,他一直都埋藏在心底,從他知道她的左手再也不能動彈開始,他就尤為痛恨自己,如果五年前的那一天,他沒讓她遭遇那些事,是不是她的左手就不會廢了,而他們,也不至于走到現在這一步?
五年,整整五年,即便他再怎麼不想承認,但很多事情都充斥在他的腦子裡,他頭一回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後悔”這麼一詞。
甚至,還是發生在他的身上。
大概是酒意上頭,今天晚上的應酬,他本沒打算多喝,卻是不自覺喝醉了,直到現在把她抱在懷裡,很多感覺都湧上了心頭,讓他忍不住說了出來。
“暖暖,你相信嗎?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一眼相中,它就好像是一種罪一樣,當看上了,就等同被铐上了枷鎖,這一輩子都注定無法擺脫。”
他阖上了眼,她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那一年,鬼使神差的一眼,才會有了後來的那麼多的事。
而這五年來,他想得最多的是,如果當初他沒有對她一眼相中,而是随意地找了别的女人,那會是怎樣的一個結果?
恐怕,也不會有如今的牽腸挂肚。
她的那一抹身影,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底,自那一日起,便沒有辦法從他的心房裡趕出來,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所以,當白薇提出那樣的一件荒唐的事,第一個浮現在他腦子裡的,就是那一抹一眼相中的身影。
哪怕隻是一場遊戲,哪怕自己一旦出手就會将那純粹給粉碎,他也在所不惜。
隻因為,他想要得到,無法控制心底的那股不知從何而生的渴望。
白薇于他,是不可能抹去的心口的一顆朱砂,從十歲那年開始,白薇就注定是他無法拒絕的責任。
葉暖于他,是一眼相中的罪惡,他貪圖那種她身上的純粹,想要瘋狂地掠奪霸占,卻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然就此交了心。
傅臻不懂愛。
從小到大,就沒人教他,到底什麼是愛情,傅明輝生前風流荒唐,他有兩個妻子,生了兩個兒子,在年輕時更是情人不斷,生長在那樣的家庭裡,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愛情。
傅家隻教會他,想要的東西就要去不顧一切地搶,就算毀了也不能讓給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