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眉眼不動的聽着董雪若的尖酸刻薄,心下搖頭,董雪若的這個性子,算是完全随了白氏。
不過,與她何幹!
輕盈一笑,婉晴道:“這一批來的蜜桔不多,攏共不到一筐,侯爺知我愛吃,便悄悄都送到我院子裡來了,下一批的,要等個三五日才來,到那個時候,大家就都有得分了。”
董雪若聞言當即面色一惱,“你今兒尋了我來,就是為了同我說這些!”
說話間,拿到手裡的蜜桔被她啪的甩到地上,打着幾個轉,滾到牆根桌下,董雪若倏然起身,帶着沖沖怒氣,“吃你的蜜桔吧,别被噎死才好!”
說罷,甩了衣袖轉頭就要離開。
婉晴也不急着起身去攔她,隻是面上依舊淺笑,盈盈在董雪若憤怒的背後道:“三小姐這脾氣……今兒尋三小姐來,是想同三小姐說樁婚事,你也知道,我與夫人的關系,實在水火不容,我介紹的婚事,怕是再好的人家,夫人也不會點頭,可這人家,又真真的與你相配,不忍心錯過好姻緣,才尋了你來。”
随着婉晴一席話,董雪若急吼吼的步子到底還是頓下。
看着董雪若愣怔一瞬,之後轉頭,董雪若嘴角的笑意,就更濃一分。
抓住一個人,果然還是需要戳到她心頭最深的痛處。
十幾歲未出閣的老姑娘,董雪若怕是午夜夢回都是情郎遍地爬吧!
冷笑略過,婉晴繼續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這門親事,當真不錯,隻是夫人那裡,事成之前,怕是還要先隐瞞一陣子,這緣故不用我說,想必你也知道。”
董雪若立在那裡,滿面狐疑,“你會有這樣好心?”
婉晴哂然一笑,“我雖是侯爺的妾室,可到底也是你的表姐,你的婚事,我自然傷心,若非姨媽将我當成頭号大敵,日日刁難,我們的關系,怎麼會如此惡化。”
董雪若冷聲哼哼,“你也莫把罪過都推到我母親身上,當日若非你在我弟弟成親當日勾引我爹爹做出那種事情來,怎麼會鬧到今日的結局,你可是要進四殿下的門的。”
董雪若提起這個,婉晴捏了帕子的手不由一緊,指甲直刺掌心,眼皮微挑,面上笑容,到底沒有因着心頭的波濤洶湧而受到分毫波及,“那樁事,我有苦衷,原先我與你同輩,那些話還能同你說,眼下,我雖是妾室,可到底是你的長輩,有的話,就不能再說了。”
董雪若撇撇嘴嗤的一笑,“你說的親事,是怎麼回事!”
婉晴做了父親的妾室,對于這件事,其實董雪若心頭并無太大的觸動,說她冷酷自私也好,說她無情絕意也罷,總之看到母親因着婉晴而整個人像個鬥雞一般日日不甯,她心頭卻是掀不起一絲一點的風浪波濤。
這個家,雞飛狗跳了十幾年。
從她記事起,耳中眼前,無一日不是母親的抱怨怒吼和責罵,她早就習慣了。
從及笄禮那日起,她便日日夜夜盼着,趕緊嫁人,離開這個鬧哄哄的家。
可心頭越是期盼,這婚事就越是風波不斷。
總是有着各式各樣的緣故,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擱下來,以至于董策都娶了白月棠,她都還閨中待嫁。
眼下婉晴提起這個,她怎麼能不上心。
婉晴指了方才董雪若坐過的椅子,含笑道:“這話不是一言半句就能說完的,左就時辰尚早,你且坐下,我細細與你說。”
董雪若心頭半信半疑,可到底還是挪步過去,坐下。
她将将落座,婉晴屋裡一個丫鬟便從外間探頭進來,“姨娘,這裡有點子事,奴婢一時拿不定主意,您來瞧瞧。”
婉晴聞言,眼角微動,捏了絲帕的手不由一抖,對董雪若道:“你且坐着喝茶,我馬上就回來。”
說罷,起身快步出去,及至門口,身子一閃,挪到一側,順着門縫朝屋内觑了董雪若一眼,見她并未跟來,轉頭看向自己的婢女,壓低聲音道:“怎麼樣?”
婢女低聲耳語,“夫人那邊傳來消息,說夫人今兒夜裡就要動手,眼下正準備,估摸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就過來了。”
婉晴聽着,眼底蓄上幽寒冷色。
白氏……你好歹毒!既是如此,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都是你逼得!
低言朝着婢女一番吩咐,婢女得令,轉身而去,婉晴則轉頭看着屋内的董雪若深吸幾口氣,勻了呼吸,面上扯出得體的從容笑意,才提步進去。
“這樁婚事,其實也不是我的主意,還是上次進宮,見了慧貴妃娘娘,娘娘朝我提起的。”一面信口胡說,婉晴一面提起茶壺,朝董雪若面前杯盞蓄滿熱水。
輕盈靈巧的手指微動,在茶壺的遮擋下,半寸長的指甲似是不經意,探入到那杯盞之中,被熱氣萦繞的茶水浸沒一半,轉瞬收起,茶壺擱置好,端了那杯盞給董雪若遞上去。
待董雪若接了,她才反身坐回自己的位置,縮在衣袖裡的手,不住的用絲帕擦拭着那被熱水浸過的指甲。
“娘娘?”董雪若端了茶盞送至嘴邊,卻是欲要喝下的一瞬,動作一僵,挑眉疑惑看向婉晴,“你同娘娘私下說話了?”
莫說婉晴是不經母親應允私下進宮,縱然是随了母親進宮去見慧貴妃,隻怕慧貴妃都不肯多看她一眼。
怎麼她到是私下同慧貴妃說上了話,還不偏不巧的提了她的婚事?
心頭疑惑重重,董雪若看着婉晴的目光,越發審視。
婉晴倒是坦然一笑,“娘娘原不肯見我的,隻是我百般央求,娘娘到底心軟,有因着我是董家的人,鬧得不好看,到底丢了董家的臉面,才應允我進屋說話的。”
聽婉晴如是解釋,董雪若眼底狐疑便散去幾分,“娘娘同你提了誰家?”
事到如今,董雪若隻想把自己趕緊嫁出去,對這種男女之事,早就沒了那份濃烈的嬌羞,故而出口相問,神态自然。
婉晴抿嘴淺笑,目光落在董雪若手裡的一盞熱茶上,帶着灼灼的溫度,“這茶你趁熱喝,眼下雖不是數九天,到底外面風大,喝了涼茶,容易鬧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