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強戰的這天很快就到了。

　　汝矣島kbs放送局。

　　易芙站在場館的二層看台上，手插褲袋往下望。他們自二十五強戰開始就在這裡比賽了，根據賽程進展，燈光舞美也愈加繁複華麗起來。

　　距離彩排還有一個小時，易芙伸出手，在看台的欄杆上摩挲了一下。目光投向舞台中心的一點，黑色地面上貼着小小的白色定位角标。

　　邁步，她眼睛不移，自顧自地從環形看台的一頭走到另一頭，再走回來。沒有人注意到在暗處看台上的易芙，易芙也樂得在上面流連。

　　比賽開始時坐在這裡的觀衆，眼裡看到的我會是什麼樣子呢？

　　易芙想着，笑了笑。

　　今天來的人多了，舞台就不會那麼空。不是一個人站在舞台上，這樣很好。

　　**

　　“東西都發完了嗎？”

　　姜尚宇提着大包小包從人群中穿過，找到自己小夥伴們的所在地。今天是nymph站第一次對易芙進行現場應援，作為站長，他當仁不讓地早早就來忙活。

　　說起來，都快三年了，做了兩屆站長，這還是姜尚宇第一次組織活動。

　　有點興奮，有點緊張。

　　“沒有呢，我們準備得挺多，但來的人少，還剩一半東西沒發呢。”

　　另一個女生說着，站起來要接他手裡的東西。姜尚宇搖搖頭，還是由自己提着，把裡面的食物和熱飲分給大家。

　　“還要等好一會兒才能入場，大家先拿着零食吃一點休息一下。”

　　姜尚宇很貼心地囑咐道：“要去上衛生間的，買東西的現在都可以去，隻是不要跑太遠。差不多要入場的時候我會在大群裡發消息的，注意看手機就好。”

　　“是。”

　　“謝謝站長啦。”

　　“尚宇哥大贊！”

　　站子裡的幾人都嘻嘻哈哈地笑着拿了東西。今天過來一起負責的都是在站裡守易芙很久的人，因為彼此都比較熟悉，所以也沒太忸怩。趁着還有時間，他們就各自去晃一晃，解決點事。

　　“沒發完的手幅都給我吧。”

　　姜尚宇又說，走到放在一旁的袋子前站好，彎腰伸手撥拉了一把。看着裡面的應援物，他心裡大概有了個數。

　　三強決出的那一場裡，易芙表現得實在出色。nymph站的推特裡單是那一天晚上就漲了不少關注人數。

　　趁熱好打鐵，站子裡的管理們決定從三強戰開始第一次現場應援。現在粉絲少，做不到集資，他們就自己上。

　　畫手做了易芙的彩繪，q版和漫版都有；做圖的去設計了logo；幾個人再湊湊錢印了幾種手幅，好看又好拿。最後往站推上一放，每天轉起撈幾下，希望有人能回複響應。

　　若是有一個人回複他們，站推号後面的人都會激動不已。

　　也許是看不過去他們這群人摸着石頭過河，有别家飯支了招：“易芙是中國人，我總是在她評論下看到中文。那她在中國人氣應該很不錯？往那邊發一下消息怎麼樣？”

　　是噢！

　　姜尚宇會過意來，趕緊找會中文的朋友幫忙，開通了中國的微博号再發推。那時候他們有點感受到外國籍粉絲飯韓國偶像的心酸了……

　　這個界面怎麼調？啊，認證是什麼意思？怎麼換名字……tag怎麼帶…天啦我沒打完字就發了要怎麼删除啊！

　　_(:3」∠)_用翻譯器苦哈哈地摸索着微博用法，感覺自己智商下降還成了文盲…

　　順帶一說，易芙還真有中飯應援站，而且那個站子的被關注人數居然比成立三年的他們要多。

　　對方站主很有經驗，還會韓語，在他們還雲裡霧裡研究微博的時候，人家直接把他們給轉發了，讓他們看着漲起來的關注數又莫名其妙又慌張。

　　之後兩方溝通了一下，就直接敲定了協作應援方法。他們韓飯去現場應援做聯合前線，中飯在這邊出翻譯發宣傳發教程号召投票。

　　中飯站還出了集資的錢，讓他們給易芙送了應援食物。

　　應援真是門學問……原諒nymph站見識少，易芙從前被雪藏壓根沒活動，原本不多的粉絲幾乎都走了，所以最後留下來的粉絲全成了管理。

　　從沒做過其他站的管理的他們一點應援機會和應援經驗都沒有。

　　不過這次，會應援好的吧。

　　姜尚宇拿出來他們做的應援手幅，上面是易芙在比賽裡唱《詛咒人偶》時的樣子。

　　從這一場開始好好應援吧。以前沒有做過的，從現在開始慢慢來，好好做。

　　等會兒攝像機會拍到觀衆席吧......那還沒開場的實話我得看看鏡頭在哪裡，變得被拍到的話沒察覺，忘了舉手幅。

　　要是來的人更多一點就好了，姜尚宇有點遺憾。

　　他們本來是想給易芙攢一個粉絲應援區起來的，但他們現在還是能力不夠。

　　關注易芙的人是有，在前幾天易芙沒出舊照片事件前，她在網絡上人氣和好感度的确是很高，但現在這事件給易芙的形象造成了影響。即使她做了一個漂亮的dissback封了部分人的嘴，後面又出了新的事吸引走了火力，但該酸的人還是酸她，要踩她的還是照樣踩。

　　其實選秀期吸的這些粉多是路人粉，願意特别花錢來看來應援的人也沒有多少。特别是因為rs大熱，這場三強戰，票價沒以前便宜。

　　所以，即使他們号召了一周有餘，最後向他們報名一起團票的人還不夠坐一大塊。

　　那就隻能期待來的觀衆裡對易芙有好感了。他們就在這裡發應援物，到時候觀衆席上拍到了這些會顯得畫面好看。這也是宣傳。

　　“請問？”

　　姜尚宇正想得出神的時候，一個人在旁邊出言問他，聲音帶着親和力。

　　“啊，您好。”

　　他一擡頭看到一副眼鏡。不不不，不是一副眼鏡，是一個戴着金屬邊眼鏡穿黑帽衫的男人。

　　看模樣明顯比自己大。

　　看模樣…感覺是不像是來看比賽的，像是出來逮偷跑學生的體育老師。

　　“我剛才看到有人拿着這個，”眼鏡帽衫指了指姜尚宇面前的袋子，很客氣地問：“請問這是賣的嗎？”

　　姜尚宇：qaq……

　　“多少錢一張，我多買能給優惠嗎？”

　　這是哪裡…冒出來的人啊。

　　姜尚宇回過神來，覺得他可能沒有飯過人所以都不懂：“不，這個是我們自己印的，不賣。”

　　“不賣啊。”眼鏡男有點遺憾，又覺得自己冒犯了所以道歉：“不好意思，我之前看過演唱會，有人賣這個所以……”

　　“沒事沒事。”

　　這沒什麼好介意的，姜尚宇擺擺手，笑道：“你看到的那是應援站賣的周邊吧？我們這個不是，是自己給idol應援所以印的，不賣，隻送。”

　　“你們真是好人。”

　　“呃…謝謝啊。”

　　姜尚宇有點接不住了話了，摸了摸腦袋：“你也是要看比賽的嗎？那我給你吧。”

　　說着，他就彎身挑了幾張不一樣的手幅――有中飯集資的幫忙，nymph就多印了幾版。想着總是要用的，三強過了，還有最後對決呢？他們對易芙是很有信心的，聽說優勝一拿就要簽約。按其他選秀的習慣，一般當年就出道了。

　　現在一口氣做了，到時候總是要用得上的。

　　“做得真好。”

　　眼鏡男接過，拿在手裡有點驚訝地看着。他這麼說，姜尚宇就高興了：“還有這幾種呢。”

　　“謝謝。”

　　“你認識我們易芙嗎？她可厲害了，唱歌好，創作也厲害。”

　　找準時機就安利是身為粉絲的習慣，姜尚宇看眼鏡男對手幅很感興趣的樣子，就趁機誇一下自家愛豆：“她還會打鼓。”

　　“嗯，我知道。”

　　眼鏡男擡頭，笑了笑：“她打得很好。”

　　“可惜在團體的活動結束後都沒見她打過了。”

　　姜尚宇歎了一口氣，他被圈就是因為易芙打鼓的樣子很帥，即使在舞台後面也沒有讓人忽視掉她的存在感：“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看到。”

　　眼鏡男在旁邊默默地笑：“這麼想看嗎？”

　　“是啊。”

　　“那你會看到的。”

　　“嗯？”

　　“嗯.......真正喜歡打鼓的人是不會放下鼓棒的。”

　　“也對。”

　　姜尚宇看眼鏡男小心地把手幅收好，心裡很高興自己一行人做的東西被這樣認真對待。在他們倆說話的間隙，又有路過的看到手幅想要的人過來，姜尚宇便給他們發。

　　“請支持我們易芙。”

　　“對，這是我們自己畫的。給朋友拿？可以呀。”

　　“不...請不要折疊。”

　　“不想要的話可以還給我，沒關系。”

　　“這是我們自己做的，沒有其他選手的。”

　　眼鏡男拿了手幅也沒走，站旁邊看了好一會兒，若有所思。等姜尚宇忙完這一趟，見他在旁邊低頭戳手機，便繼續站邊上守着他的應援物。

　　過了一會兒眼鏡男到旁邊去打了個電話，接着再走回來。姜尚宇以為他是過來打招呼再走的，于是把手上的東西整理好了，再站直聽他說。

　　“請問你是這個站的？”眼鏡男用的是疑問的語氣。

　　“我是站長。”

　　姜尚宇回答，想了想又補充：“易芙nymph站，我們有推特，感興趣的話可以關注一下。”

　　“好。”眼鏡男扶了扶眼鏡：“等會兒我有幾個朋友也要過來，他們也沒怎麼看過比賽。我要先到其他地方去一下，你們等會兒進場的時候能把他們帶着一起進去嗎？我不在的話，有點擔心他們會走散。”

　　咦......

　　“可以啊。”

　　這是随手之勞，不麻煩。姜尚宇很爽快地答應：“如果我們都是一個區的話還能坐一起呢。”

　　“那多謝你。”

　　眼鏡男很禮貌地道謝，又朝他舉了舉手裡的應援手幅：“這個我拿走了，謝謝你。”

　　“不客氣。”

　　姜尚宇擡了擡手，看眼鏡男走遠。随後又點了一遍袋子裡的手幅，數着張數，再重新拿了不同的版本出來看，心裡很滿足。

　　*

　　“口口的，還有一會兒就彩排呢你小子可算回來了。”

　　“這不是還有半小時麼，不急。”

　　“屁。我們以前上台時候哪次不是提前一小時到的。”

　　“不是吧...我記得有好幾次我們都是踩着點從門口沖進去，再直接跳到台上的。”

　　“切，那跑場子玩和比賽又不一樣。認真點。”

　　“我隻有在喝酒的時候才能認真上台彈啊。”

　　待機室裡，一個大煙嗓在皺着眉頭訓人。在他面前，戴着眼鏡的男人笑眯眯地站着聽他說，雖然大煙嗓兇着一張臉，但他一點怯意都沒有。

　　不僅如此，眼鏡男還時不時朝正坐在鏡子前讓化妝師化妝，睜眼從鏡子裡偷瞄他們的易芙丢個眼色。

　　“好啦，哥，你别再念芒果了。”

　　易芙終于聽夠了久違的兩人的願罵願挨，擺了擺手，笑着打圓場。坐在他身側，一個紮着辮子的男人放下調了半天音的吉他，也放下翹了好一會兒的二郎腿。

　　“外面人多嗎？”辮子男問。

　　眼鏡男整整袖子：“挺多的，現在就開始排隊了。”

　　“人多好，鬧起來好玩些。”

　　“是啊。不過不知道這邊音響效果怎麼樣，希望好用點。”

　　“水獺，把那咖啡給我一罐，口口的，現在老了，以前熬夜練兩天之後還能活蹦亂跳的，現在精神完全跟不上。算了給我兩罐吧，我怕我等會上場睡過去。”

　　“睡過去的話，讓kufufu摔個鼓棒過去砸醒你。她準頭一向很好，說打你右手就不會敲你腿。”

　　“算了吧，她那鼓棒還是打鼓的好，别打我了。”

　　多了三個玩搖滾的男人在，待機室裡頓時熱鬧了起來。給易芙打扮的cody有點不自在，因為這幾人雖然進來到現在都挺禮貌，但說話行事間都帶着一種“一言不合就想開打”的架勢。

　　大煙嗓長得普通，但身材一看就知道是練過；被叫水獺的人言語少，但看着就很不好惹；最後那個芒果對電視台很好奇，出去轉了好幾圈，倒比較像普通樂手。

　　“噢，對了，這是我給你帶的東西。”

　　樂手幾人像吵架似的聊完一段，眼鏡男芒果把卷得很好的紙筒給了易芙。易芙接過，打開一看，眼睛彎了彎。

　　“是nymph站做的啊。”他們這次好像改了站子的logo？

　　易芙在分析着站子logo的設計想法，擡眼笑問：“他們來了？”

　　“嗯，在外面發東西呢。”

　　“人多麼？剛才他們有托工作人員給我送吃的，不知道他們自己吃了沒有。”

　　“有的在吃零食。”

　　芒果回憶了一下：“人不多，我看旁邊就幾個。給我東西的是站主，人挺好的，一直在忙。”

　　“是男生還是女生？”

　　“男的。你認得人？”

　　“其實不認識。我現在才出來，之前也沒多少機會見到他們。”

　　“之後好好做。”

　　雖然很久不見，但他們哥幾個都知道在組合時易芙其實過得并不好。但既然這路是她自己選的，并且她沒找他們開口，他們也就隻看着不主動幫什麼。

　　說實話，他們也幫不上忙。雖然fnc是做樂隊起家，但地下樂隊和地上樂隊天差地别，韓國也不是适合樂隊在地上活動的地方。這裡不像日本，樂隊氛圍沒那麼好。

　　正經的大一點的經紀公司不會跑地下舞台去撿人，他們甯願選練習生慢慢培養。最後在一群會唱會樂器的人中挑好的組個團，那就是樂隊了。

　　易芙看着手幅，微微勾着唇。三個哥們看着她高興，自己幾人也高興，他們還當她是那個地下樂隊圈裡很會打鼓，手裡拿着一堆人情白條的小孩子呢。

　　啊，說到白條......

　　“給那群口口家夥打個電話催催，問一下到哪兒了。讓他們早點來排隊，别來晚了。”

　　大煙嗓把黑色帽衫袖子拉起來，抓了抓露着的手臂：“都說要來又都說買不到票，為了弄到票我真是費死力了。要是浪費了我抽死他們。”

　　“喂，那些票不是kufufu給的麼？”

　　“我還是弄了點票的好麼。”

　　大煙嗓翻了個白眼，躺沙發上懶洋洋。水獺與易芙互看一樣，同步搖頭無奈狀。

　　“啊，說剛到。”

　　芒果戳了半天手機，接着向幾人報告：“都在外面排隊了，被nymph站的人帶着在呢。”

　　“那行。”

　　又聽到自己應援站的名字，易芙有點驚訝于他們今天做了這麼多事。正感慨的時候，場務來叫幾人去前場過一下台，再試設備準備彩排。

　　“馬上來。”

　　易芙站起來，禮貌地同場務笑笑。她這邊應下，後面三個哥們馬上也站了起來，拍拍手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就跟着她出去。

　　“你說，我們的人......會不會吓到我站子裡的人？”

　　“不會吧。”

　　芒果想了想：“他們都挺和善的。”

　　“嗤。”水獺在旁邊發出清楚的一聲笑。

　　*

　　場外。

　　姜尚宇站在數十個表情像是要來打群架的男人們和幾個女生之間，接受着别家投來的好奇目光，艱難地吞了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