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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列王廳

終末之龍 聶九 3988 2024-01-31 00:59

  在衛兵的簇擁――押送下走進列王廳時,博雷納不自覺地抓了一下頭發。

  他盡力清理掉了頭上的血迹,希望自己看起來不至于太糟。伊森說顯得凄慘一點也沒什麼,那可以說明他遭到了虐待,但博雷納覺得自己還沒有“凄慘”到那個份上。

  長方形的大廳宏偉而肅穆,陽光從高高的天窗射下,白色大理石柱間是曆代國王的雕像,有着不同的面貌和同樣的姿勢。

  他們站立在那裡,雙手交疊于兇前,漠然注視着博雷納從他們面前緩緩走過。而在他們身後的走廊上,擁擠着許多不到十天前還在特林妮節上與博雷納言笑甚歡的貴族們,交頭接耳,興緻勃勃。

  ――但願他們會對今天的表演感到滿意。

  博雷納諷刺地想着。

  安克坦恩幾百年來一直動蕩不安,曆代國王多半不得善終。死于戰場已經是一種幸運,更多人就死在這裡,死在黑堡,死于刀劍,毒藥,或魔法,死于朋友,兄弟,甚至妻兒之手。短命的佛列恩一世坐上王座的第二天就被刺殺于此,鮮血染紅白色大理石地面的地方,據說至今仍會在雨天泛出慘淡的紅色水珠。

  而兇手就堂而皇之地在他的屍體前繼位,成為諾南一世。

  如今,那對兄弟的雕像并列而立,中間隻隔着一根雪白的石柱。

  整個黑堡之中唯有列王廳内部是一片純白。除了大廳盡頭黑色王旗下黑色的王座。

  德朱裡王朝的旗幟結合了隆弗家族和德朱裡家族的紋章,黑底上一匹直立前躍的白馬,頭頂上并排着三顆白色的星星。

  而如今。奔馬已逝。

  冰冷的黑色大理石王座上空蕩蕩的。博雷納突然想起他甚至沒能看到過父親坐在這裡的樣子。黑色很适合他,那象征着威嚴……卻也同時象征着死亡。

  稍矮的平台上是兩個更小一些的王座,左邊坐着一身黑裙的凱茲亞王後,沒有用黑紗籠罩她依舊美麗的面孔,似乎也不介意讓所有人看到,她并不曾因為國王的逝去而憔悴悲恸。

  相比之下,坐在右邊的賽爾西奧蒼白得猶如鬼魂。他神色迷茫,不停地屈伸着手指。甚至沒有看博雷納一眼。

  首相吉爾伯特?巴尼特站在王座之前,台階之下,平靜地注視着博雷納,顯得疲憊。悲傷,謙恭又威嚴,每一種情緒都控制得恰到好處,博雷納卻隻想叫人給這連站着都有點顫巍巍的老人一把椅子。

  “博雷納?德朱裡。”老首相揚聲叫出他的名字,大廳裡竊竊的私語聲漸漸安靜下來。

  “喬金?德朱裡一世的長子,黛博拉?蘭利的兒子,你被控謀殺自己的父親,安克坦恩的國王……你是否認罪?”

  ――這還用說嗎?

  “諸神在上,我不曾犯下如此可怕的罪行。”博雷納朗聲回答。

  吉爾伯特點了點頭。似乎對此毫不意外。

  “那麼你是否有任何證據或證人,能夠證明你的無辜?”

  “我唯一的證人隻有神靈,願我的父親此刻與他們同在。”

  他倒是很想問問門外的守衛當時是死了還是聾了。在他大叫“快躲開!”的時候他們就該沖進來的;他也很想問問賽爾西奧為什麼會如此“及時”地推門而入,照他的性格,不是該先在門外恭敬地請示他的父親,“我可以進來嗎?”……

  但那顯然沒什麼意義。

  “你父親會說,人類能解決的問題還是别去打擾諸神。”凱茲亞冷笑着,“你沒有證據。可我有。”

  她輕輕擊掌,博雷納聽見身後盔甲發出的哐當哐當的聲音。兩個衛兵在他身邊半跪于地。

  “告訴所有人你們那天聽到了什麼。”凱茲亞命令。

  不出博雷納所料,衛兵們聽見了他與父親的争執,聽見了國王那句“你不該來這裡,”,聽見了“活着離開還是死着離開”……唯獨沒有聽見他在叫“快躲開!”

  “我是否能問一聲,為什麼你們聽見了對國王陛下的威脅卻沒有及時來保護他?”他忍不住插口道。

  兩個衛兵互望了一眼,其中一個小心翼翼地開口:“您是國王陛下的兒子,大人……沒有陛下的召喚我們不敢擅自進入。”

  ――絕妙的理由。

  博雷納不由得看向“擅自進入”的賽爾西奧。

  金發的小王子也正愣愣地看着他,然後迅速移開了目光。

  凱茲亞似乎也注意到賽爾西奧的緊張與不安,顯得有些惱怒。

  “你是不是還想知道你的弟弟看見了什麼?賽爾西奧,告訴他!告訴他你如何親眼目睹自己的父親死在他手中。”

  “我……”賽爾西奧猶猶豫豫地開口,“我看見……我看見父親躺在地上,我哥哥……博雷納抱着他……”

  博雷納有些疑惑地望着他,這可不像什麼悲痛而義憤填膺的指控。

  “塞爾西奧王子……您看見博雷納動手了嗎?”吉爾伯特溫和地問道。

  博雷納的心忽地猛跳起來――他不該心存希望,但是……

  賽爾西奧看了看自己的母親,凱茲亞挺直了身體,扭頭嚴厲地瞪着他。

  博雷納幾乎能看見他的嘴唇在微微地顫抖着,臉上完全失去了血色。

  “沒有。”他輕聲回答。

  大廳裡轟然響起一陣低呼,細細的說話聲在每個角落響起。

  “賽爾西奧!”凱茲亞怒吼着。

  “肅靜!肅靜!”吉爾伯特不得不高聲叫了起來。

  博雷納愕然望着那個他其實一直不怎麼瞧得起的“弟弟”。聽着他用顫抖的聲音再次堅定地重複:“我沒有看見他對父親動手,我隻看見父親躺在他懷裡,而他……他看起來驚恐又茫然。就像……就像我一樣……”

  “肅靜!!”吉爾伯特無奈地大叫着,好不容易才壓下大廳中的喧鬧。

  “我可憐的、好心的孩子。”凱茲亞緊抓着扶手,冷冷地開口,“即便此時也想要維護他的哥哥,但目睹一切的并不隻是他,貝林?格瑞安――”

  她看向那沉默的侍衛長:“你無需像塞爾西奧那樣為他的親人隐瞞什麼,告訴我們真相。”

  貝林盯着賽爾西奧的頭頂發呆。

  “貝林!”凱茲亞不耐煩地催促。神情焦躁而憤怒。

  “我所見的與王子殿下相同。”貝林頭也不擡地回答。

  “那麼你為什麼要攻擊博雷納――如果你認為他并非兇手。”吉爾伯特問道。

  “我看見國王陛下倒在地上,而房間裡除了博雷納再無他人……我承認我太過沖動。但我并不能确定博雷納就是兇手。”貝林的語氣越來越平靜。

  “還需要什麼證明!”凱茲亞怒吼着站了起來,“國王死了,而當時唯一在他身邊就是這個雜種!!”

  “雜種”幾乎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樣,開口問道:“我能不能問王子殿下和他的侍衛長……是誰開的門?”

  “……我們沒有。”賽爾西奧擡頭看了看貝林。“我準備敲門的時候……它自己開了。”

  “那是他的法術!”凱茲亞怒不可遏地指向博雷納,“他用法術殺了喬金,然後……”

  她猛地地停了下來。

  ――愚蠢的女人。

  “請問如果我真有什麼厲害的法術……為什麼非得選擇隻有我跟父親單獨待在一起的時候殺他,還特地打開門讓賽爾西奧王子和貝林看見這一切?”博雷納平靜地問道。

  “也許就為了此時此刻,以此證明你的無辜。”

  人群之中,一個男人不疾不徐地開口。

  所有人都望向那個角落,博雷納卻不用――他的臉色瞬間慘白。

  所以這就是伊森?克羅夫勒瞞着他的事。

  “沒錯,就是這樣!”凱茲亞似乎松了一口氣,重新坐回她的王座。

  “也許。”伊森冷淡的聲音在另一個角落響起。“隻是也許。我懷疑人們是否能把‘也許’作為一個被指控弑君――以及弑親的男人的罪名,尤其在這個男人最近還險些死于非命的情況之下。”

  在再次響起的喧鬧聲中,吉爾伯特為難地摸着他光溜溜的下巴。

  博雷納解脫般吐出一口氣。就是現在――

  他攤開雙手高聲道:“我父親的确常說‘人類能解決的問題還是别去打擾諸神’,但現在或許是求助于諸神的智慧和公正的時候――我請求神前比武。”

  大廳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你是否知道神前比武至死方休?”吉爾伯特問道,“而且作為一個被指控者……一個健康的被指控者,你隻能為自己出戰?”

  “當然。”博雷納回答。

  吉爾伯特回頭看了凱茲亞一眼。

  “……同意。”王後陛下的目光帶着熾熱的怨恨,“貝林?格瑞安!相信你會願意為你的國王出戰。”

  賽爾西奧臉色蒼白,祈求般望向他的侍衛長。年輕的騎士沒怎麼猶豫便開口:

  “我願意。”

  “那麼你願意接受哪位神祗的審判?”吉爾伯特有些疲憊地問博雷納。“你有權選擇自己信奉的神祗。”

  “水神尼娥。”博雷納脫口道。

  “……你隻是想拖延時間!”凱茲亞再次怒吼,“盧埃林根本沒有水神的牧師!”

  “那我真該祈求千眼之神。”博雷納不無諷刺地說。“據說隻有在南方的小島上才能找到他的牧師,等他來到這裡時我大概已經平安地老死。”

  “事實上,正有一位水神的牧師在盧埃林……埃德?辛格爾,他的母親來自古老而高貴的克利瑟斯家族――他幾天前才在特林妮廣場上治愈了一個受傷待死的可憐人。我想你也認識他。”

  人群中那個男人再次開口,語氣中帶着同樣的諷刺。

  博雷納愣了一下,忍不住苦笑起來。他早該問問埃德信奉的是哪位神祗的。

  也許真有神祗正俯視着這場鬧劇,看所有人如何掙紮求生,而明知結局早已注定。

  “你是否……”吉爾伯特幾乎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他已經沒有别的選擇。

  “諸神在上。”博雷納平靜地接受了他的命運,“我将把生命與榮譽交于尼娥女神的手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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