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這些紅旗公務用車，不用猜也知道，指定是開發區的領導到了。還沒上車的劉玉農，對着跑過來、氣喘籲籲的黨工委書記齊奉江發洩不滿。“你是用信鴿還是烽火傳遞消息？厲書記都來兩個多小時了，你才到。”齊奉江尴尬的連連道歉，“秘書長批評得對，都怪我下去檢查工作來晚了。”劉玉農闆臉質問：“你沒時間，王景發也沒時間嗎！不會你們兩個都不在吧。”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王景發上前一步，忙不疊的解釋：“我患了重感冒，在醫院輸液。這不，剛得到齊書記的通知，拔掉滴管就趕過來了。”齊奉江瞄了瞄中巴車，跨前一步，小心翼翼的試探問：“您說，厲書記還會接見我嗎？”劉玉農眉頭緊蹙的回應道：“我試一試，送給你表現的機會都把握不住，真是沒用。”說罷，劉玉農登上中巴車，來到厲元朗身邊。此時的厲元朗根本沒注意車下一幕，他正在琢磨怎樣争取吉鵬電動汽車生産線落戶開發園區。一個電動車就給襄安市經濟帶來不小收益，假如成功招來電動汽車這個金鳳凰，對于襄安市來說，絕對是一個發展機遇。“厲書記，開發區的齊奉江和王景發到了，您看……”劉玉農的話，打斷厲元朗的思路，回過神來說：“我是來考察吉鵬電動，又不是見他們。時候不早了，出發吧。”就這樣，齊奉江和王景發目送厲元朗的車隊離去，直到看不見車影，齊奉江仍然站在原地，面沉似水，一言不發。趙忠過來打聲招呼，邊敬煙邊說：“厲書記一到我就讓人跟你們二位領導聯系，齊書記電話打不通，王主任沒人接，都把我急壞了。”齊奉江無奈搖頭，“我在鎮裡，那有個盲區沒信号。王主任你不應該不接電話，什麼原因？”王景發苦着臉解釋，“醫院裡亂哄哄的，我沒聽到。”面對王景發的說辭，齊奉江顯然不滿，又不好發作，隻得轉移開話題，詢問趙忠，“厲書記都說了什麼？”于是，趙忠便将厲元朗講話内容，大緻說給二人聽。齊奉江馬上明白厲元朗突然造訪吉鵬電動的意圖了，推開趙忠遞煙的手，轉身返回他的座駕，命令司機開車，一溜煙不見了蹤影。王景發則連抽幾口煙，沉悶不語。通往端陽縣的路上，厲元朗把錢衛軍叫到對過坐下，聊起吉鵬電動汽車落戶襄安市的可行性。錢衛軍首先發表看法，“趙忠的話聽上去摸棱兩可，可實際就是打太極拳，不好直說把我們排除在外。”“吉鵬集團有三處生産基地，總部所在的錢江市地理位置優越，當地政府支持力度又大，各方面條件都有優勢，我看希望不大。”“是啊。”劉玉農也很悲觀的表示，不光是襄安競争不過錢江市，而且與幾處其他生産基地比起來，優勢不明顯，劣勢卻顯而易見。第一個，襄安不是沿海城市，交通不如他們便利。另外就是用地情況。新建一個電動汽車生産基地，肯定需要一大片土地。以開發區現有的實際情況，根本沒有這麼大的地方可以提供。厲元朗凝眉深思，轉入沉默。中巴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馳，一百公裡，不到一個小時，端陽收費站便出現在厲元朗眼前。由于早有規定，不允許地方政府大張旗鼓的迎來送往。車隊通過收費口後，路邊停放着兩輛車。一輛警車，一輛黑色帕薩特。他們和車隊工作人員商量，由他們頭前引路。此時已是中午十二點左右，大家都餓了。厲元朗并未提出異議，于是這股車隊浩浩蕩蕩啟程，沿着寬闊平坦、幹淨整潔的柏油路面，向縣委大樓進發。顯然，為了迎接厲元朗一行人的到來，端陽縣進行了充足準備。車輛川流不息，卻秩序井然。路兩邊挂着的紅旗，迎風招展。拐過正大街，在通往縣委大樓的路上，厲元朗注意到路邊綠油油一片，小草發芽，預示春天已悄然來臨。“停車！”正當衆人欣賞窗外景色之際，厲元朗忽然命令司機停車，把大家都造得發愣。這位厲書記到底唱的哪出戲？好端端的為何要停車？每個人全都懷揣疑惑，怔怔望向厲元朗，看他下一步的舉動。中巴車打了右轉向燈，靠路邊穩穩停下。厲元朗第一個下車，陳松趕忙跟着下去。劉玉農和錢衛軍相互對視一眼，也隻能無奈跟随。陳松也是滿腦子不解，亦步亦趨落後厲元朗半個身位，觀察這位厲書記的一舉一動。厲元朗的目标，竟然是路邊那一片綠色。走過來蹲下身體，仔細一瞅，厲元朗的臉頓時拉下來。原來，所謂綠色，是被噴了綠色漆料，以便覆蓋荒草。厲元朗随手揪下來荒草枝，對身邊的劉玉農和錢衛軍冷笑道：“端陽縣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你們看一看，上面是綠色，下面還是荒草枝。為了歡迎我們，端陽縣領導可謂煞費苦心，公然弄虛作假，欺上瞞下，這樣的面子工程，實在令人痛惡。”劉玉農接過厲元朗遞來的荒草枝，還聞了聞，并說：“這種方式造綠，若是環保材料情有可原。”錢衛軍也跟着聞一聞，“沒有刺鼻氣味，或許這麼做是為了看上去心情好一點吧。”“要是對大家都有好處，不妨讓李悅革和龍文鋒專門開個新聞發布會，在全市推廣開來。”厲元朗說着，率先走向中巴車。與此同時，站在端陽縣委大樓前等候的縣委書記李悅革，縣長龍文鋒，二人手機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接聽後，全都露出驚慌神色。李悅革一個眼神遞過去，龍文鋒湊到他身旁，低聲交頭接耳起來。“厲書記對咱們噴灑抑塵劑十分不悅，龍縣長，你馬上把環保專家請來，要快。”龍文鋒立刻明白李悅革的意思了，急忙叫來聯絡員，如此這般交代一番。就在聯絡員剛剛離開不到兩分鐘，由端陽縣派出的警車緩緩駛進大門口。緊接着，厲元朗乘坐的中巴車出現在大家視野範圍内。李悅革整理一下行政夾克，擡頭挺兇，表情嚴肅的站在人群最前面，靜候厲元朗。自從接到市委辦公室的通知，李悅革就為迎接厲元朗下足功夫，做出充分準備。畢竟，厲元朗手握端陽縣領導的升遷大權，舉足輕重，不敢也絕不能掉以輕心。光是研究迎接厲元朗的準備會議就開了三次，李悅革在會上，逐個部門過篩子，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還嚴厲指出，誰要是在迎接厲書記的環節上出了問題，他就摘掉誰的烏紗帽。其實這句話也在提醒他自己，别看他是省管幹部，人事任免在省委。可人家厲元朗是省委常委，在決定他命運前程方面，有很大的話語權。他不敢怠慢，龍文鋒同樣小心謹慎。這不，原本計劃厲元朗一行會在上午十點左右趕到端陽。結果，整整比計劃晚了兩個多小時。一打聽才知道，厲元朗先去襄安開發區，在那裡耽擱了。李悅革和龍文鋒總算松了口氣。隻要厲元朗能來，能接見他們，能讓他們把心裡話向這位厲書記傾訴，就萬事大吉了。在這種胡思亂想中，中巴車停在李悅革跟前。電動車門打開，厲元朗緩緩走下來。李悅革見狀，屏氣凝神，往前跨上一步，恭敬而又不媚的主動打起招呼，“厲書記，我是李悅革，歡迎您來端陽檢查指導。”